前桥不解:“什么意思?”
“西籍人信奉真嫄,他身上有神明的庇佑不足为奇。这个世界虽然由我创造,却自己孕生了运行逻辑,纵然是真嫄,也并非全知全能,就像你能通过手环看到魏留仙从前的故事,也是冥冥之中激发的命运纠缠,都不由我左右。”
前桥皱眉道了句“可是”,那后面的内容就无法言明了。
因为何缜的使用方式不像赵熙衡那么纯粹,他当充电宝,必须要拿着被真嫄神力浸润过的玉环、激发出性快感才行……
莫非羁绊越多的人,触发纠缠的条件就越简单?上一世她对赵熙衡可是爱恨交织,生死历劫,与何缜的联系,不过一个未能实现的誓言罢了,所以今生利用何缜获得电量,也格外麻烦?
她想不出所以然,不过有一点她猜对了,手环内的确有两股力量,一个让她出于恐惧接近奉神,另一个让她屏蔽奉神的邪术控制。
“何缜之前死在凤苑了吗?”她突然问道。
诱荷答道:“应该是没死,嫁人了吧。”
前桥闻言大惊:“嫁谁了!”
“何有玫给他说了妻主,他就嫁了呗。”
还真嫁了?!虽然灾难发生时,前桥祈祷过何缜没留在凤苑,从而逃脱死难,可知道他当真嫁人后,心情又难免复杂。
“然后呢?”
诱荷道:“我哪知道?太平顺遂地过一生吧。何有玫眼光不差,那妻主定靠得住的。”
哈,是吗?那他这次与自己重逢,算倒霉咯?
诱荷见她面露不满,笑道:“你管那么多干嘛?若在意何缜,当下就好好待他嘛。”
今生有交集,而她又开始在意,那就对他好,这道理其实很简单。放在以往,前桥给个亲近的台阶,何缜就立即来走了,如今却总有些别扭。梁穹只在口头上帮忙,成璧等人又接手了工作,她只能借找何缜吃饭的机会,关心他身体状况。
何缜陪饭陪出了个兢兢业业,却再不曾说出更近一步的话。两人明明才结婚一年多,却像黄昏妻卿一般古井无波了。
“我总觉得你性情变了许多,”前桥又问,“这是坏事吗?”
何缜答道:“不是坏事吧。虽然变了,也是往成熟变化。成长怎会是坏事呢?”
他懂事了,理性了,可惜那个一心莽劲儿,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何缜,也逐渐远去了。
造成这一切的是自己吗?前桥不由得自问。
何缜为她盛满汤碗,道:“仙姐不必多心,我很感恩遇见仙姐,见了世面,也获得了许多在家无法得到的经历。仙姐大概不知,我小时有个除了当公卿之外的梦想,本以为这辈子没机会实现,却由您带着我体验了。”
“哦?是什么?”
“我曾想过当个行走江湖的大侠,除暴安良,行侠仗义,也知道以后要当公卿,注定无法圆这个江湖梦。谁能料到嫁了仙姐,还能有机会远赴别国,让这个梦想圆满呢?”何缜笑了笑道,“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年多时间,我却很满足,也让我意识到,自己当真不是行走江湖那块料。若小时认真习武,像施侠士那样精进就好了,只可惜……我做什么都凭一时冲动,浅尝辄止,想学武就去学,吃苦又不肯。”
他原来很期待那次冒险,当初的自己还打算不带着他,现在想来只觉庆幸。何缜的梦被圆了,虽然也被打击到了。
似乎成长就是在不断认清自己和别人的差别,重塑社会地位的过程,何缜的信心也随着自我认知清晰变得脆弱起来。他说这是好事,前桥却有些失落。
目睹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长成无趣的大人,是纠结折磨的过程,她需要一个成熟的卿子,可又因见过从前的何缜,而怀念起那段不成熟的时光。
成长真的是好事吗?桌旁的何缜在向她微笑,她突然感觉那笑容很像皇元卿,温暖,亲和,却也带着克制的疏离。不再为别的卿子争风吃醋,也不再贪求她的拥抱和陪伴。
这让她有些恍神。
194.抽抽抽,吃尽大保底!7237字
194.抽抽抽,吃尽大保底!
1.
自前桥草拟救灾方案后,落实工作就由皇姊接手了,此前核查丰库储备,也是为追加资金到各项防灾事业中。前桥补齐了账目的缺额,借机询问进度,皇姊却说一切如计开展,不用她操心。
“你这一胎好好养着,孕期最要紧的是心情舒畅,御医曾说过,朕自载宁后无妊,就有国务繁忙、情绪紧张的缘故。”皇姊又道,“朕是想你早点接班,帮朕分忧,但也不用赶这几月的时间。”
她相信皇姊和荆臣的能力,前兴国太子那样得了情报不办事的情况,不会被荆国复刻,可毕竟刚刚结束一场大战,军费投入不菲,只怕丰库的储备不足以应付二次开销。
皇姊不愿给她压力,并非压力不存在,而是有人将它们独自担负起来了。
无论是贮备物资、筑牢堤坝、加固西部三府老旧建筑,还是维护河道畅通,又或者如前桥所言,以乡里为单位规划避震场地,组建救灾工作组,做好救灾演习……一切都需要钱。
战后城池亟待修复,百姓生活刚刚恢复正常,钱从哪里来?
正如当初手头不宽绰的乐仪有心救下子昂,便找来魏留仙帮忙,一个国家有所窘迫,也需要友邻扶持,这时就该轮到兴国发挥作用了。
乐仪有了翼亲王这个婆母,消息灵通得很,前桥从她口中处得知,赵熙衡即位后首次进京都,其实背负着一项政治使命他以感谢邻邦帮助为由,用收没的叛臣家财为荆国提供了一大笔无息借款,还与皇姊签订了军事互助盟约,若西梧再次来犯,兴国将为荆国北部之援。
两国曾数次签订和平条约,也曾派遣质子、政治联姻,多重努力之下,仍旧各怀鬼胎,唯独这次真正趋近“守望相助”。
加强与荆国的沟通,实乃兴国民众之望,与荆国对战失败后,百姓原本忧心忡忡,生怕遭到荆国清算,谁知两国依靠帝后婚姻结成了牢固联盟,不仅停战重归友好,荆国还派遣能臣帮助兴国重建家园,摆脱邪教控制。
新皇整顿吏治,废除苛捐杂税,皇室不再奢靡成风,反而鼓励勤勉。这位原本最不被看好的二皇子登基后,竟然开启了与其父兄全然不同的政治风貌,贵族中尚有对赵熙衡怀抱犹疑者,民间却对他交口赞誉。
为了缓解战争损耗对民生的影响,赵熙衡颁布了许多举措,其中一项最让兴人意外,即“女丁”制度兴国陷入战事以来,大量男丁被征收入伍,十之七八殒身战场,或沦为奉神的养料,许多家庭因此破灭,急需新的顶梁柱守住家产,这顶梁柱就是如今的“女丁”了。
若家族中可以劳动的男丁稀少,或已是全女家庭,族中一些女子就要强制性完成身份转变。守寡的母亲和儿媳转为父亲和儿子,未婚女儿也将视作独身之男,成为“女丁”者不得外嫁,只能传承家族姓氏,她的新身份会得到政府和社会的承认和支持,享受一切男子权利,同时承担一切男子责任。
此制甫出时,几乎引起一片担忧,让女子“着男装”、“扮男儿态”,不得嫁人还要抛头露面,对于兴人来说未免太超前了。女子不敢厚颜入“女丁”,男子也守着旧账,认为女子无法担起重任,一时间陷入僵局,好在有人勇敢做出尝试。
敏都有一户忠烈之家,已故的老太爷是位兴国家喻户晓的名将,膝下三子五孙,无一例外战死沙场。族中唯剩最年长的祖母,她竟义无反顾入了“女丁”,摇身一变成为“祖父”,撑起亡夫基业。
在她的强迫下,家中几个媳妇也一起入了丁,成为她的亲子。媳妇们本存迟疑,祖母便道:“十年来儿子在外征战,亡夫早殁,留我一人持家,我之作为与亡夫何异?我若是个男儿,也和儿孙们一起上了战场,何至于苟活至今,引得门庭衰落?他们就在天上看着,一定欣慰于媳妇子们保住家业,而非交由别人篡去!你们何苦拦我?”
这话引得众人哗然,若年轻女子支持“女丁”,难免惹人非议,可这位带头者是位颇具名望亦有口碑的祖母,说出的话又引来不少丧子家族共鸣。
不求自保,即致外篡。有这位祖母带头,第一批女子或忐忑或无奈地踏上家主之位,习手艺,见世面,步入各行各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