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骂咧咧地吐槽翼亲王的歹毒和母侯的不靠谱,却听前桥道:“正着不好易容,不如反着来?多易容几个你,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冲散她们的布防。”

她反其道而行之,众人一愣,连呼妙计,齐稷摩拳擦掌道:“按殿下这个法子,我与妹妹皆可乔装成郡主,先后发起进攻,从东西两侧分别吸引火力,郡主本人静待机会入内。”

“我们四处点火,牵制兵力,让她们无法顾及一处,这样乐仪的机会更大,”前桥补充道,“我的人也能派上用场我有八名府卫,公卿和成璧也会武功。”

乐仪一早见识过成璧的功夫,点头道:“江公子易容成我的模样,至于公卿,可留下配合,防备不虞。”

这安排多半是因何缜身高不够,易容不成,梁穹怕何缜多心,帮衬道:“若殿下们专攻宅院,难免分身乏术,公卿心细,亦有武艺傍身,协作策应可免后顾之忧。”前桥也道:“没错,何缜领一队人负责防范,至少要将敌军主力控制在佑孚院内,若对方有了支援,易容多少个乐仪都没用。”

何缜随即领命,并无旁言。时间紧迫,众人分工完毕后,施克戎便开始了紧张的易容工序,齐家姊妹、成璧及三名府卫皆改了发饰,换上新装,扮得与乐仪八成相似,准备偷袭佑孚院;剩下五名府卫随何缜静候暗处,机动接应;子昂、宁生、孟筠扮作侍从,将跟在以求见母侯为由入院的张士敢身后;梁穹则追随前桥,光明正大从正门拜会翼亲王。

这场进攻将以乐仪踏入魏收房间为胜利标志,临行前,众人借着灯光最后核对细节,彼此互道“共勉”。

“筹划仓促,难免生变,诸位可便宜行事,乃如谢过大家了。”

乐仪向众人行礼,大家则避让回礼,齐雯笑道:“还是武德侯想的好计谋,你若输了,是南郡兵强马壮,铁板一片,翼亲王尽可安心;你若赢了,是郡主武功盖世,智计无双,魏收良人可托。”

3.

武德侯是否当真有这个心思,前桥不得而知,出了门后,见自己院落外灯火通明,才知侯府兵马先发制人,以攻待守,早将她们包了圆。

乐仪见状,一双冒火的眼睛瞪向张士敢,对方嗫嚅道:“怎么了?”

“怎么了?!让你警戒,被人围起来竟也不知,你到底在警戒什么!”

士敢委屈道:“她们都是母侯的人,不要紧的。”

乐仪差点被气得出师未捷身先死,齐雯连忙打圆场道:“士敢的意思是……武德侯未必当真拦你,就像我当初来侯府‘偷’士敢,她放的水都能有苍羊江那么宽了。我们几人冲出去,士敢和公主走出去,拦不住的,放心吧。”

“……你就蠢吧!”

乐仪咬牙切齿地丢给士敢一句警告,带着几个“分身”冲出院子。黑影踏上院墙向四方闪去,包围之人便如点燃的炮仗迅速炸开,看架势别说网开一面了,简直想要把乐仪逮住,推到午门斩首示众。

前桥与梁穹交换过眼神,知道行动良机就是现在,等那些人回神,会重新将她们合围,于是去拉士敢同行,谁知他竟站在原地,不合时宜地抽泣起来。

“怎么了?”前桥大惊,士敢则哭诉道:“姊姊为何总是对我恶语相向?明明我……我很关心她,也尽……尽力在帮忙了!”

他说到委屈处,竟有号啕大哭之势,梁穹和孟筠围住他劝,话语都被当成了耳旁风,张士敢那张秀气的小脸皱成红枣,毫不体面地咧着大嘴哭个不停。

大敌当前,还耍脾气?前桥也被他气得不行,拉梁穹道:“不管他,我们先走!”

张士敢则跟在身后大哭:“我不和你们一起,我要见雯姊!我要见母侯!”他说着,推开友人合围,呜呜嘤嘤、跌跌撞撞地率先冲了出去,包围在外的人马立即逼近,可一见来者是大哭的张士敢,竟诡异地投鼠忌器起来。

“少爷?”一名长官认出他,手足无措道,“少爷怎么了?”

张士敢不答,一味地嚎啕,前桥连忙跟着道:“他因为太蠢被乐仪骂了,委屈着呢,非要见武德侯!”这话又将士敢刺激到,号哭得震耳欲聋,那长官大概同武德侯家熟悉,见了张士敢这副样子,竟面露难色,做出与为将者身份背道而驰之举她迟疑地后退半步,小心劝道:“少爷别哭了,末将送你去找侯姥?”

张士敢哭着将她推搡开,挣扎好似待宰的猪羔,前桥见那人被推得连连后退,却不敢还手,立即自告奋勇道:“我来送,我来送,你家少爷不敢对我使横……”她贴到张士敢身旁,不由分说地挽住小祖宗一条胳膊,梁穹等人则默不作声贴身跟着,尾随两人亦步亦趋。

负责围堵的官兵此刻只能在五步外待着,谁也不敢拦,谁也不敢劝,张士敢犹如爆哭的定海神针,一马当先劈开人海巨浪,竟然还没哭得神智不清,一路将她们带到佑孚院前。

众多“乐仪分身”已经开始行动了,院前院中乱成一锅粥,前桥都不知该往哪看,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张士敢抽噎得哑了嗓子,话都说不利索,转头对前桥道:“公……随……随我,入……”

“入内,入内!”前桥心领神会。

这孩子不是蠢啊,实乃大智若愚!

身携爆哭警报,头戴公主光环,前桥出现得淡定从容而匪夷所思,佑孚院的大门被一把锁头由内锁死,里面正乒乒乓乓,兵荒马乱。前桥对施克戎打了个眼神,让他上前暴力开锁,却见张士敢左右手分别握住两端门环,凝神提气,扎起马步,搞得前桥以为他有乐仪一样的大力神功。

可士敢从始至终也只一个撒手锏。

“母侯!母侯啊啊啊啊母侯救救儿!儿要见您啊!”

纵然如前桥般唯恐天下不乱,此刻也觉得不合适了,因为张士敢的爆哭实在太像哭丧,破锣嗓子让所有人为之一颤。而接着,那把巨锁就被“吭楞”一声开启,张士敢闭眼冲到开门者的怀中,抱住对方不放。

“母侯!母侯!”

震惊的翼亲王碰也不敢碰他,摊着手慌慌问跑进来的前桥:“他这是怎了?出了何事?”

前桥哪顾得上回答问题,眼睛直被院墙和屋檐上飞舞的人影吸引住了,只见六位黑衣人上下翻腾,长发飘然,英姿飒爽,看哪个都像乐仪,可武功招式做不得假,前桥立即认出其中一人是成璧假扮,敌人也有所察觉,打算甩掉假目标,可成璧贴上来粘住不放。

想到两个时辰前,众人商量的计划还是调虎离山,如今已短兵相接,或许是何缜出自“权宜”,又将西北方烧起熊熊浓烟,整个侯府乱作一团,而挑起混乱的几个黑衣人看似占尽上风,实则无人触及最核心处即魏收的门前,那里正站着一身兵甲、严阵以待的一侯三将。

武德侯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在飞舞的人影身上,对身边的齐师予道:“乃如不在。”对方则答:“东南角是阿稷,屋顶上是阿雯。”武德侯嘱咐众人道:“来者甚多,留心观察。”

得知她们在凭借武功路数认清真身,前桥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该自己出面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去问道:“侯尊,出了何事?”

“殿下,”武德侯匆匆打过招呼,继续往天上查看战局,前桥道:“我送士敢来的,他哭着要见您……梁穹,快把士敢带来!”梁穹闻言马上离去,武德侯却道:“刀剑无眼,殿下别站在此处,小心受伤。”

前桥道:“我学了一些武艺,尚能自保,不知士敢会拳脚吗?他如今也在此,岂不是危险至极?”

武德侯不仅不惦记爱子,干脆连她都不理了,齐将军道:“吾等奉翼亲王之命死守宅门,任谁来也不得离开。”

她们四周兵刃交击之声不休,不时有人武器被对手挑飞,流星般降落到不知名处。前桥不禁思索,难不成自己留在风暴中心,武德侯她们也会死守宅门?公主的性命她们担得起吗?

她坚持站在原地,可对方也真不管她,武德侯对乐仪之信任,似乎千不该万不该地一并移交到她身上。

前桥没了办法,转身看向置身事外的施克戎。

“你和她们几个打,有几成胜算?”

施克戎都惊了:“我一人?打南郡一侯三将?”

前桥急道:“不用打赢,拖延时间,逼她们出手就好。乐仪一定在找机会破门,可她们守在这里,想专心对付乐仪,她出来就是自投罗网。院中只有你会武艺,你要是不出面,就只有我亲自出马了。”

“亲自出马,用江公子教你的拳法么?”施克戎知道自己躲不掉,叹息地抽出腰间一把玄黑铁扇道,“殿下退后,事先说好,属下打不过南郡侯将,只能短期内尽力攻击,牵扯精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