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桥一愣,原本的振奋和激动有些平复。豺虎相争的戏码虽喜闻乐见,可让卯卯搭桥被老月豺“救”出,就不单是救了离开虎穴,又入豺窝,人情还欠了老月豺的。

“对了,还有这个,你快把它服下。”

卯卯将一枚纸包递给她。前桥在掌心展开,见中有药丸数颗,似曾相识,于是问道:“解药?赵寿徵给你的?”

卯卯点头,前桥又将纸原样包回。

别说毒已解了,就算没解,她也不敢再信。卯卯见她不吃,解释道:“是我向他要的。‘十二寸玉’毒性强烈,拖得越久越麻烦,你身为公主,不容有失,快吃了吧!”

这回前桥愣了:“你知道了……”

“那位姓梁的庶卿在得知你被掳走当日,已让凝云堂将此事急报荆国了。他没瞒我,对我讲明利害……可即使他不说,我也能感觉到,你了解那么多秘事,一定不是等闲之辈的。”

是梁穹说的,难怪,他一定觉得事情严重到无法掌控,才会惊动皇姊,而告知卯卯,一方面出自信任,同时也有责令她尽力寻人的意图。

前桥又问:“赵寿徵也知道了?”

卯卯却道:“没,梁庶卿要我别告诉他。”

不愧是她的庶卿,关键时刻真有默契。

老月豺不知她真实身份,反而比知道要好,若当她只是硕果仅存能证明太子罪行之人,还会真心营救,可若知她就是荆国公主,他一定巴不得太子酿祸,摊上囚杀公主的莫大罪业,斩断兴荆友好的可能。

解药最终还是还给卯卯,前桥道:“别担心,我身上的毒已解了。太子知道我的身份,会在囚禁之余善待我……赵寿徵则不然。你将解药还回去,对他说,被太子幽禁的那位女客并不是我。”

卯卯大惊:“你……你不打算告诉他?”

“这两人将我争来争去,一个下毒,一个软禁,梁穹上报皇姊时,定已阐明前因后果,皇姊之怒可想而知。我何必被人救出,平白断了罪证?更何况这种程度的救,只是从虎口逃生,重入豺窝罢了。现在太子不敢拿我怎么办,还会尽心保护我的安全,我在这里很安全,若自行脱身,软禁一事便只能小事化了,我还成了赵寿徵对抗太子的筹码,岂非便宜他们?”

前桥说着,身体和语气都放松下来,微笑道:“但你可以对梁庶卿说实话,让他安抚旁人,莫要挂念我的安危。”

“你是想……等着荆国的消息?”卯卯迟疑道,“若女皇知道了,这事情不就闹大了?”

她要的就是闹大。在一虎一豺间横跳,充其量是兄弟小打小闹,女皇出面则会上升到国际问题。魏留仙是公主,不是任人拉扯的玩偶,她倒要看看,闹成这样的两人将如何收场。

“你想嫁给赵寿徵吗?”前桥突然回问。

卯卯一愣:“你说呢?”

“我若有方法带你走,你会随我去荆国吗?”

听她说出这句话,卯卯完全呆住了,而下一秒,她便急忙问道:“你当真会带我走吗?”

“‘钱姑娘’或许没办法,可魏留仙一定有办法。”前桥笑笑,安抚她道,“先别激动,记着如何向赵寿徵回话,以及……留有余地,别一口咬定我不在太子处,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告诉他的这时机你自己把握吧。”

2.

老月豺大抵无功而返,因为太子回来后难掩喜悦。其后数日,又接连传来老月豺拜访的消息,太子都找借口闭门谢客了。

“他不知听了什么风声,来我这里折腾,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也不知稳重,”太子笑道,“对了,听闻父皇已为他拟定两位皇子妃,其一正是朱大小姐。虽出身公侯之家,毕竟实权不敌风头正炽的相国大人义女,只任了平妃,实在委屈。唉,父皇到底还是偏爱三弟的。”

太子说完话便观察她的表情。他知两人交情匪浅,可前桥已经能沉得住气了,沉默良久,只是叹息而已。

“朱卯卯得此结果,只怕是天意。其实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我有个庶卿,人品家世在京都首屈一指,不也只能做我的侧室?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放宽心吧。”

太子皱眉道:“寿徵如此待你,怎会善待妻妾?你不为朱小姐担心?”

“一碗水端不平的,就算任了正室,也不一定被善待啊赵熙衡被安吉扫地出门那天,在郡主府外跪了整整一晚呢。”

她事不关己的态度令太子有些生气:“熙衡是皇子啊,他如此受辱,你,你怎么……”

“我什么?”前桥抬眼道,“我不否认,我曾迷恋过他,可那是出自寂寞,陆阳入府后有了代替,对他的惦念又淡了些,如今一点都不剩了。男人嘛,两只眼一张嘴,我身边要多少有多少,没什么稀罕。”

太子同她对视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离去。前桥心情大好,悠哉地给自己沏了茶。才几句话就受不了,尊严是纸糊的吧?听惯“兴国脑袋”的恐怖言论,自己也该还还口,让他们尝尝滋味了。

太子一时气不过,毕竟还有把柄在前桥手中,撕不破脸皮,下次来时还会听到那些“荆脑言论”,被气得面如土色。

如此软禁的日子也不算难熬,前桥不再催他放自己离去,只是心中难免惦记卯卯。

离赐婚还有时间,但愿自己能早日光明正大地出去,将她救出豺窝。

3.

日子平静如水地过,棣云别院是堵密不透风的墙,外界消息完全不会传进她的耳朵。她耐着性子熬着,终有一日从不变中嗅到了异常气息。

那日太子晨起出门,整日不见人影,深夜时才匆匆回来,气都没喘匀,就带着十几个奴婢径直来到前桥所居院落,着人领她离去。

“殿下恕罪,你得随我去个地方。”

太子额上罩着一层汗,让她噤声上轿,自己也与她同乘,向着棣云别院一侧小门行去。

抬轿子的人几乎在小跑,颠得她七荤八素,太子终于不做笑面虎,阴沉着脸盯住前方的虚无。前桥则看着他额头的反光,故意问道:“出了什么事,非把我送出去不可?”

太子恍神,故作轻松道:“没什么,换个更舒服的地方给你住……”

他说话的同时,棣云别院的侧门也吱呀一声打开,轿子跃过门槛,飞快移动一段路后,又骤然停了下来。领卷的脚步声从轿子一侧响起,逐渐将四周合围,狭窄的侧门也在身后应声关闭。

轿帘上投映着摇晃的火光,太子的人马慌乱地将轿子护在中央,任谁都知道,这是计划外的环节。

有个不怀好意的声音随后传来:“呦,大半夜的,匆匆忙忙想去何处啊?”

前桥听着,不禁脱口而出:“赵寿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