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长舒了口气，倒是没注意裴虎的小动作，抬手用指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方才我看见九方师弟有些不对劲，他……他是不是……”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我来找师兄，路过门口的时候看见小师弟在外面用头撞树，满脸春心荡漾的，可给我恶心坏了，不会是真的疯……啊不……走火入魔了吧？”姜寒眼里甚至带了些不合时宜的雀跃，常年不见光颇为苍白的脸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

可还没等他继续追问，一阵破空声响起，翠绿的柳叶从门外飞驰而入，擦过他脖颈深深扎入墙内，随即几缕发丝落到地上。

几近致命的威胁叫姜寒瑟缩了一下，脸上表情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是遗憾，不过到底还是不敢像刚才那般放肆，只能小声逼逼，“什么嘛，原来没疯哦。”

“行了，你们俩别闹了，”只提及九方君尧，裴虎便不受控制的回想到自己刚才上药时颇为丢脸的表现，甚至他这会儿都不敢转头去看站在门外的小师弟，只故作严厉的瞪了瞪姜寒。

“师兄偏心。”被区别对待的三师弟嘟囔着，“是师尊让我来叫你们啦，她老人家好像有事要说。”

沉浸在九方君尧没有疯的失落情绪中的姜寒又变回了往日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他单手立于胸前朝裴虎行了个礼，“既然话已带到那我回炼丹房了，等出关再来看师兄。”

道别的话说出口可姜寒却迟迟不愿转身，只眼巴巴的望着大师兄。

裴虎看他这样子有些好笑，便冲着人招了招手，姜寒屁颠儿屁颠儿的凑过去。

“炼丹虽需专注，但也要注意把控体内灵气，适当休息，勿妄进失度。”裴虎说罢，拍了拍姜寒肩膀，“去吧。”

“是，师兄。”得了大师兄鼓励，姜寒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对于师尊找自己的原因裴虎隐隐有些猜测，果然，刚到大殿对方便开门见山说她要离宗一段时间。

鬼道然将他们师兄弟二人都叫过来也不是为别的，只是她不在的这些时日希望可以将裴虎还有刑堂的事务正式托付给九方君尧照顾。

裴虎虽说修炼百年见过的世面不少，但到底还是受她荫蔽，许多阴暗卑劣的手段也只是有所听闻但没有真的发生在他身上，即便有针对他的阴谋也大多能够用武力解决，所以难免天真了些，玉虚宗比起其他宗门，长老乃至弟子之间的关系相对融洽，竞争手段也趋向温和，但绝不是全无龌龊。

她这徒儿占着一个渡劫大能亲传弟子的名头，却待人和善行事也并不张扬奢靡，但裴虎只是为人内敛低调不代表他真的什么没有。

裴虎腰间挂着的储物袋只是一小部分，真正珍贵的东西都被放在了腕间的吞星镯中，里面多的是天材地宝，只是裴虎受她影响不喜借用外物之力提升修为，便将那些宝物都封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如今裴虎没了修为傍身，又带着数不清的灵石法宝，简直就是个谁都能咬上一口的香饽饽。

鬼道然若是留在玉虚宗，旁人自会有所顾忌不敢对裴虎下手，可她离宗之后，难免不会有人钻空子。

她自是不能用人心去赌自家徒儿的安危，还是将其交由九方君尧看顾一段时间为好，反正这俩小子感情一向不错。

裴虎大抵知道师尊的担忧，但他却没有立即答应。

“师尊此行，可是为了我？”虽然鬼道然绝口不提，但裴虎明白，宅了近五百年的师尊突然决定离宗，定和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子有关。

尽管姜寒口口声声叫着鬼道然老人家，实际上她看上去甚至比裴虎还要年轻几分，虽是女子但鬼道然的长相却十分英气，个子也高即便站在裴虎和九方君尧身旁都毫不逊色，打眼看去倒更像是个英俊男子。

只是极具攻击性的五官和强大修士的气场却叫小辈们都怕她得紧，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唯独被她捡回来的裴虎，不管鬼道然如何冷着脸，那时候还是个小奶娃的裴虎都能憨笑着往她身上爬，即便后来长大了也最是亲近她。

裴虎是她第一个弟子，也是她从死人堆里抱回宗门亲自教养，感情自不一般，如今她修为臻至圆满飞升指日可待，不想对方却出了这等意外，叫她如何放心得下。

“我是去找严家那个老不死喝酒，顺便问问你这情况还有没有其他办法，”鬼道然哼了一声，“乖乖等我回来，有事就找你小师弟……算了，你干脆搬过去跟君尧一起住吧，免得来来回回折腾。”

“搬过去一起住？”裴虎迟疑，倒不是说和小师弟住有什么不自在，只是他怕对方过于将师尊的话放在心里，为了看顾他误了修炼反而不好。

说来也奇怪，虽然在旁人眼里自九方君尧长大后他们师兄弟的关系便越发疏远（误！），甚至在被小师弟躲避的那段时间，连他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讨厌自己的时候，师尊却从头到尾都对他们的感情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不过现在看来，大抵师尊才是对的吧。

想到在秘境失去意识时隐约听到的小师弟的哭声，裴虎原本有些无措的情绪意外变得平静下来，他的思维散发到了奇怪的地方没来得及回答，难免叫一旁紧张等待的九方君尧将他此时的停顿错当成拒绝。

“师兄莫不是不想和我住。”九方君尧不咸不淡的开口，可那双兔子似的红眼睛里却分明写着‘你敢拒绝试试！’

“我只是怕耽误你修炼……”眼看小师弟脸颊都气红了，裴虎才赶忙改口，“不过要是小师弟不嫌烦，那师兄便叨扰了。”

“哼，不麻烦我师兄还想麻烦谁！”九方君尧还在为裴虎方才的迟疑生气，可一旁的鬼道然却看不下去了。

“行了，你们两个臭小子打情骂俏的滚远点儿！老娘还有事，都滚，滚滚滚！”鬼道然两脚把裴虎和九方君尧两个大男人踹出门去，终于是得了清净。

她心里是痛快了，可屋外这对师兄弟的气氛却是冷到冻人。

虽生气师兄居然与他生份，口口声声谈什么麻烦，可九方君尧还是拧着脸带人回去收拾衣物，跟哭哭啼啼不舍得裴虎离开的小汤儿告别，然后将人领回了自己的洞府。

为了磨练剑意，九方君尧将洞府选在了山风最为凌烈的悬崖之上，以往裴虎没少来这里，可如今刚落地他便发现原本常年被狂风肆虐的洞府当下却被笼罩在阵法之中，即便偶尔有风吹过，也是叫人最为舒适的力度。

裴虎随即便意识到，这定然是小师弟特意布下的阵法，以免当下无法调动灵力防御的他受山风烦扰。

第十一章 寝衣

【作家想说的话：】

裴虎：小师弟细心，体贴又周到，真是让他这个做师兄的羞愧。

九方君尧：床，被子，贴身衣物甚至是亵裤，师兄要用的东西我早有准备！鸡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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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君尧将洞府选在如此艰险之地本就出于磨砺之心，乃至屋内也仅有一桌一椅和一张石床，堪称简陋。

他并不看重身外之物，自己住的时候不觉如何，可如今师兄要睡在这里便不一样了。

九方君尧一挥衣摆，被他随手两剑削出来的石床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几乎可以容纳五个人在上面打滚的雕花红枝木大床，他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月白丝绸被褥垫上，两个同色的柔软枕头摆放整齐，甚至还放了套白色的寝衣在被面。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兴冲冲转身看向裴虎，分明脸上仍端着羞恼作态一副还没消气要人哄的模样，可眼神却带着与之相悖的轻软。

瞧着屋内几乎算得上焕然一新的奢靡陈设和小师弟亮晶晶充满暗示的眼神，裴虎顺毛似的夸了两句，和九方君尧一样他也并不耽于享乐，对凡俗物件不大看重，然而小师弟这般巴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供他挑选的做派，却还是叫他胸腔酸胀不已，又像有人在往他心口倒蜂蜜似的甜。

得了师兄的夸奖，九方君尧终究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瞬间冰雪消融，漂亮的眉眼舒展开比皑皑白雪中点缀的红梅还要娇艳，他甚至颇为兴奋的挽起袖子，当即便想要加把劲把这间住了好几年都没想动过的洞府从里到外都翻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