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增补红楼梦 说着于是 3584 字 7个月前

忽然听见那囚犯内中有个妇人,高声嚷道:“那驴上骑的,不是焦大爷么?救一救我罢!”焦大问道:“你是谁呀?”那妇人道:“我是鲍二的女人,你老人家记不得了么?”焦大道:“就是你这个浪东西么?悄默声儿的罢,看仔细惊了老太太呢。”

那妇人听见了,越发嚷起来道:“轿子里是老太太么,好老祖宗咧,救我一救罢。”贾母听见,忙叫住轿,只见那妇人早已跪在面前哭道:“老祖宗,可怜我罢。阎王老爷说我生前引诱主子,犯了淫罪,这会子罚我变个骒骡子,只许受苦,不许下驹。老祖守,可怜我罢,我可再不敢浪了。”这里焦大早跳下了驴,过来吆喝道:“滚开了罢,什么东西,成天家擦脂抹粉的,我就很看不上那个浪样儿。这会子你才知道利害呢,也是你自作自受,教老太太有什么法儿呢?”贾母道:“焦大,我也想来,你虽是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子,伺候我到底不方便。这个什么鲍二家的,虽然平常,到底是咱们家的个旧人儿。你去和那些解差们商量商量,看他们肯教咱们赎不肯?”焦大答应了一个“是”,忙走上前去,向那些解差们拱手道:“众位老大哥站一站,我有件事合众位哥商量。才刚儿这个媳妇子是我们府里的旧人儿,我们老太太因路上没人,要他跟了去服侍。众位哥们,通点情儿,让我赎了去罢。”

只见一个歪戴帽子的人,上前喝道:“什么话!你吃了灯草灰儿了,说的这么轻巧,这都是王爷亲点了出来的,谁敢通情呢。”焦大笑道:“三哥,你别生气,咱们走衙门的人儿,一点弊儿不敢做,可仗什么吃饭穿衣呢?我总不肯委屈你就是了。”说着,便从杠箱里取出一挂元宝来,笑道:“足足的十个五百两,敬你们哥儿们喝个茶儿。”那人听了道:“这点子东西,谁没见过,你老请收着罢。我们没有身家,也有性命呢。 ”

鲍二家的听了,忙跪下磕头,哭道:“好爷们咧,开个恩罢,积修的好儿好女的,我给爷们磕头。”那解差便觑着眼一看,高声嚷道:“老三,老五,你瞧瞧咱们的眼睛,真正吃了蒜了,昨儿晚上瓜里挑瓜,竟把这么个妙人儿白饶过去了。”又笑向鲍二家的道:“你多大年纪了?”鲍二家的道:“我记不得我的岁数,只听见人说比我们二奶奶大一岁。”那解差听了,不由的哈哈大笑道:“我又知道你们二奶奶多大岁数了呢?这么个怪俊的模样儿,原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罢了。我们行个好儿,老爷子,你把他带了去罢。”说着,向焦大手中接了元宝,大家说着笑着,押解其余囚犯扬长而去。

鲍二家的过来给贾母磕了头。焦大道:“小东西,你也不顾点儿脸面,才刚儿那个样儿,我也替你臊的受不得了。”鲍二家的道:“你这个老人家,你才刚儿没听见么?昨儿晚上要是瞧出我俊来,我还不得干净呢。”贾母道:“不用说了,咱们赶路罢。”鲍二家的道:“焦大爷,你到底也给我弄顶轿子来么。”焦大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儿,你才刚儿是轿子抬来的么?趁早儿乖乖儿的给我呀步罢!这么荒郊野外,教我在那里弄轿子去呢?”鲍二家的道:“你老人家不用生气,过了这个山坡,那边就是酆都城的十里铺,那里雇的轿子多着呢!街头上有个尼姑庵,也让老太太喝碗茶歇歇儿。你看我身上这个样儿,也让我和老太太讨件衣裳换换么。”焦大笑道:“小东西,有这些啰嗦就是了,走罢。”

于是,又走了几里路,绕过了山坡,果然看见人烟??集。

大路南边有座小庙儿,上写着“观音庵”三个字。鲍二家的忙叫住轿,上前搀了贾母出来,步入庙门。只见一个老尼姑迎了出来道:“老施主,请到里头坐坐儿罢。嗳呀!这一位好面熟啊!你不是在这里住过的鲍二嫂子么?”鲍二家的笑道:“老姑姑好记性啊!这是我们的老太太,是国公爷的一品夫人呢。 ”

老尼姑道:“原来是老太太,失敬了。”于是,搀了贾母到禅堂坐下。小尼姑捧上茶来,递给贾母,随跪下请安。贾母伸手拉起这小尼姑来仔细一看,向鲍二家的道:“你看这个小姑子,像馒头庵的智能儿不像?”鲍二家的未及回答,只听老尼姑道:“这是新收的徒弟,他说为找亲戚来的。后来找着了一位姓秦的相公,我看他两个人,那个样儿就很亲热,我的意思要教他还俗呢。”贾母听了,也并不理会姓秦的是谁,但笑道:“可是呢,年轻的小人儿家再别轻易出家。”

二人说话之间,鲍二家的早偷了个空,打扮了上来伺候。

贾母笑道:“浪猴儿精,多早晚可就把我的衣裳诡弄出来穿上了?”老尼姑笑道:“这位嫂子是老太太的管家,我也不敢说,上回在我这里..”鲍二家的听了着急,连忙拿眼睛瞪他道:“你去罢,把你们的好点心拿些来给老太太吃,吃了我们还要赶进城呢。”老尼姑会过意来,笑着忙教智能儿取了十二碟茶食果品之类,摆在桌上,又送上一大盘冰糖包子,一大盘素菜烧卖,贾母随便吃了些儿。

只见焦大进来叫道:“鲍家的,你的轿子雇下了,请老太太走罢。我在外边打听了,城外闹杂的很,可住不得。城内城隍大人的衙门西首有一所大公馆,又雅静,又离衙门近。明儿一早,先要到大人衙门里过堂验看呢,迟了怕赶不进城了。”

鲍二家的回明了,搀着贾母出来。老尼姑看着上了轿,方才回去。

这里主仆三人迤逦行来,早望见一座城池,楼堞巍峨。焦大便吩咐轿夫:“慢慢儿的抬着走,小心些儿。我头里看公馆去了。”说毕,颠着驴子如飞而去。这里贾母进了酆都城,在轿内看时,但见六街三市,热闹非常,楚馆秦楼都如人世。正然看时,只听焦大叫道:“抬到这里来。”众轿夫听了,便跟了焦大抬进一座公馆,落下轿来,鲍二家的搀了贾母进了上房,只见里面铺设的十分幽雅。贾母也觉乏倦,伏了引枕闭目养神。

焦大向鲍二家的道:“我已向那主人家言明了,酒饭茶水灯烛一总包了,明儿开发他十两银子。等老太太醒了,你就伺候洗脸吃饭,照应着行李杠箱。我要往大人辕门上打听打听,明儿过堂是些什么规矩,也好预备的。”说毕,一径去了。

这里贾母盹睡了片时,起来向鲍二家的道:“你过来,我细细的瞧瞧你。你既是家里的人,我眼里怎么不大见你呢?”

未知贾母可瞧出鲍二家的什么来没有,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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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贾夫人遇母黄泉路 林如海觅女酆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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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母向鲍二家的道:“你过来,我细细的瞧瞧你。你既是咱们家里的人,我眼里怎么不大见你呢?”鲍二家的道:“奴才们两口子,原是珍大爷那边的人。琏二爷说奴才的男人好,才要过来伺候的,只在外头当差,那里能够轻易见老太太呢。 ”

贾母笑道:“怪道我瞧着眼生呢!那一年在琏二奶奶屋里,说他是阎王老婆的,就是你么?”鲍二家的红了脸道:“那是奴才该死,老太太又揭挑起人家的短儿来了。”正说时,只见主人家的婆子送了脸水上来,鲍二家的忙接了,捧过来请贾母洗脸。盥漱已毕,然后摆上饭来,乃是八个小碟,八个大碗,两个火锅儿。贾母也不喝酒,只吃了一碗饭。鲍二家的送上茶来,然后自去吃饭。

只见焦大走来回道:“奴才才刚儿到衙门里打听了,会见个年轻的书办先生,他说这里的规矩,不论阳世的官职,一概上堂要跪听唱名的。若没罪过还好,若有罪过时,立刻就上刑具的。奴才许了给他十个元宝,他才许了个明儿见机而作的话。

奴才想先把银子给他,往后也就好说话了。”贾母听了这番言语,自念生平虽无大恶,终觉不甚放心,便道:“有的是银子,你只管办去就是了。你明儿可怎么样呢?”焦大道:“奴才怕什么呢?当日跟着老太爷出兵的时候,什么酸甜苦辣没受过么,别说是大人过堂,就是阎王殿上‘上刀山,下油锅’也不怕他的。”说的贾母也笑了。焦大遂取了十个元宝,一径去了。这里贾母又与鲍二家的说了一会儿闲话,方才各自归寝。

到了次日黎明,焦大便催齐了轿夫,伺候贾母梳洗已毕,坐上了大轿出了公馆。鲍二家的坐了小轿,焦大骑着驴子跟着。

不多一时,早到了城隍的辕门,只见一个年轻的书办,生得眉清目秀,在那里笑嘻嘻的点手儿,教把轿子抬进角门西边一个小院子内落下。自己走到轿前,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道:“晚生请老太太的安。”贾母见他人物风流,语言乖巧,就知道是十个元宝的力量,忙欠身笑道:“先生一向好,我们诸事还要仰仗呢。”那书办道:“老太太只管放心,晚生无不尽力的。”贾母问道:“先生尊姓啊?”那书办道:“晚生姓冯名渊,江南常州人氏,父亲也做过官的。只因晚生买妾与金陵一个姓薛的叫个什么呆霸王,彼此争买,他就倚财仗势将晚生打死了。晚生到了这里,告了一状,阎王查了查,那姓薛的与晚生原有夙冤,又且他阳寿未终,难以结案。幸喜城隍大人也是南边人,姓林,可怜晚生无故受冤,又是读书的人,就把晚生补了这衙门的六房总经承之缺,如今也好几年了。”贾母又问道:“大人是南边那一府的?”冯渊道:“苏州府人,就是从前做过扬州盐运司的..”刚说到这里,只见从仪门里走出一个长随来,叫道:“冯经承在那里呢?”冯渊连忙答应着,跑到跟前陪笑道:“潘二爷,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