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槐宁轻叹了口气,便?预备用早膳,忽听见院外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她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不料见郑雪芙发髻稍稍散乱地闯了进来,她面上透着浓浓的厌恶,毫不客气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给外祖母出招献策拒了程家的亲事?我就知?道,那程家大?奶奶是你表姐,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所?以?才想坏了我的姻缘。”
“你这个蛇蝎妇人,珣哥哥可知?道你这样歹毒?我要?去向他戳破你伪善的面目。”
梁槐宁被吓了一跳,她瞠目结舌地望向一边茗雾跟新芽,秦妈妈反应最快,她当即冷声道:“郑娘子莫不是昏头了不成??您一早不顾规矩闯到康宁阁来又糊里糊涂说这么些话,您若是脑子不清楚便?打盆冷水洗洗脸,好好冷静冷静。”
梁槐宁细细一看,发觉郑雪芙好似有些不正常。她素日一贯是内敛的模样,与什么人说话都不多。但那件事出后?,她整个人仿佛崩溃了一般,先是对齐老夫人语出不敬。
这几日待在客院不出来,一出来又是乱七八糟一番话。
梁槐宁也不是个天生受气包,这话实在骂的难听,她也冷了脸色,直接下逐客令,“谁准郑娘子不经通禀就闯进来?这儿不是你家,说话做事都要?仔细掂量着来。今日郑娘子就要?离开?了,这番话我当没?听过,你若还不知?所?谓说些什么,我直接让人去禀报老夫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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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雪芙却是想要?鱼死网破,她什么都不顾及了。她的清白,她的声誉都没?有了,如今只剩下一副皮囊,往后?到了越州那样偏僻之地,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这几日只是恨,恨命运为何这样不公。
有些人一出生就获得?了一切,往后?也能唾手可得?旁人努力争取都得?不来的东西。而她就不是被上天所?眷顾的人,她喜欢的人,她艳羡的都要?被夺去,她不甘心,她恨!
“你以?为你搬出老夫人我就会怕?我这位外祖母看着最悲天悯人,可是为了谢家,也能毫不犹豫舍弃我母亲,舍弃我。”郑雪芙恨声不甘道,“明明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她偏偏要?毁了我的亲事,还有你在一旁推波助澜。你就是因为那日我说我喜欢叡哥哥,所?以?你心生不满,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与叡哥哥是表兄妹,我喜欢他那么久,可凭什么你能轻轻松松嫁给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
郑雪芙越说情?绪愈发激动,她最后?几近咆哮出声。
这番话说的旁人摸不着头脑,秦妈妈还想说话,不料梁槐宁却是讽刺地笑出了声,她轻声道:“你这句话只会让我觉得?你愚不可及,蠢笨狂妄。”
“当日,我头一回拜见府里亲戚时,你母亲瞧见我眼神中便?带着几分不善,还有那明晃晃的敌意。我初时觉着奇怪,后?来想着是否是因为你母亲最初是想要?与婆母攀亲,但婆母没?有瞧上你的出身和秉性,所?以?婉拒了,你母亲由此恨上了我。”
“可后?来我又隐隐有了个猜测,只是未曾确定。今日你这番话却让我笃定。”梁槐宁讽刺一笑,语气轻轻道,“当年我的祖父与谢家的国公爷定下的那门亲事,也许从一开?始许的是儿女辈的。也就是说,那桩婚约原本定的人是我父亲和你母亲,可你母亲移情?别恋,珠胎暗结,生生毁了这门亲事。如今她过的不顺,便?开?始带着怨念一般想着当日若是嫁给了梁家那该多好,如今她就是颍川伯夫人,而你就是顺理成?章的颍川伯府娘子。”
郑雪芙见自己?的心思被梁槐宁戳破,她怔了怔,一瞬有些慌乱。这件事还是昨日大?姑太太与她说的,她这才知?道,原来一切都颠倒了。她开?始走火入魔一般想着,她才该是颖川伯府梁家的娘子,是梁槐宁占了她的位置。
而人有时候陷到了某种?妄念之中就挣扎不出来了,愈发代?入到了这样的情?境中去觉着理所?当然。
茗雾听了这番话,却是蹙眉满脸恶色,“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奴婢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不要?脸的话。郑娘子您还是莫要?走火入魔了,您姓郑,这一辈子也摆脱不掉的。况且凡事可没?有如果,有些选择一旦做出了就不能后?悔。”
梁槐宁冷冷一笑道:“我原本以?为你和你母亲不一样,但其实是我错了。本质上你们是一样的人,你母亲只是不善于掩饰,而你将心思都藏在了心底。你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偏执可笑至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来人,将她赶出去。”
郑雪芙瞪大?了眼珠子,忽然一下子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簪子来,她迅速地抵着自己?的脖颈,她恨声道:“我看谁敢!”
第二十五章
郑雪芙期待从梁槐宁面上看到慌乱的?神情来, 可是?没有,她神情依旧恬淡从容,嘴角隐隐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梁槐宁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轻声道:“快到早膳时候了, 郎君今日休沐一会儿要与我一起用膳, 你若还?要继续闹下?去, 那便这般吧。”
话落, 她竟然怡然自得地坐下?来, 端起茶盏轻轻啜了口, 不再理会郑雪芙。
郑雪芙抵着脖颈的手捏着簪子紧了紧, 却始终不敢真的?刺下?去。她又不是?真傻,只是想逼迫梁槐宁低头就范罢了, 哪知梁槐宁根本不为所动。
听?到谢叡珣会回来, 郑雪芙面上闪过一抹痛苦的?神情, 她嘴唇抑制不住的?蠕动着,忽然刹那间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寂静的?午后, 她曾偷听?到母亲大姑太太和钱妈妈闲谈时说?的?那番话,她勾了勾嘴角,既然她已经被毁了, 那么旁人也不要好过!
郑雪芙慢慢冷静下?来, 她将?簪子毫不犹豫地扔到地上, 嘴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一字一顿道:“瞧着你这副模样, 我竟然会觉着可怜。你以为珣哥哥真的?喜欢你么?”
梁槐宁听?到这话,端着茶盏的?手竟然顿了顿, 但只是?一瞬。郑雪芙这时候说?出来的?话, 多半是?她恼羞成怒至极为了气她说?出来的?,梁槐宁心里还?算镇定, 她倒要看看郑雪芙能编出怎样的?鬼话来。
“娶你不过是?外祖父之命罢了,指腹为婚的?姻缘当真能够长久?都?说?珣哥哥这些年?来不近女色,你就真的?没有想?过有什么缘由么?”
郑雪芙越说?越得?意,一步步就想?要勾起梁槐宁的?情绪来。
梁槐宁淡淡一笑点着头:“你接着说?。”
郑雪芙瞧她这副模样料定她是?装的?,此时此刻心底必然嫉妒的?不得?了。
她讽刺一笑道:“姨母家里的?以缨表姐你也是?见过的?。我曾听?我母亲提起过,舅母曾经有意与姨母结亲,若是?成了今时今日在这康宁阁中的?主人该是?以璎表姐才是?。以璎表姐比我还?要年?长一岁,她是?望族贵女,偏生到如今都?未曾结亲,你就不想?想?其中缘由么?那是?因为她心里还?念着珣哥哥,那日我便瞧见她与珣哥哥在后花园幽会,以璎表姐诉说?衷情,连珣哥哥都?动容了,真是?好一对苦命鸳鸯……”
梁槐宁听?罢,竟然拍掌叫好,她啧啧称叹道:“你编故事的?本领且还?要多修炼些时日。不过,我的?确很佩服你。你与萧娘子是?表姐妹,就算你们只是?点头之交,你也不该不顾及她的?清誉,张嘴就是?胡乱一通话,真是?让人心寒。”
郑雪芙让她大长见识,话到说?到这份儿上了,没想?到郑雪芙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她嗤笑道:“你若是?想?要自?欺欺人我也没法子。你当真没有觉着你与以璎表姐眉眼处有几分相像么?尤其是?你们笑起来时,我不信你……”
梁槐宁忍不住笑出了声,忙摆了摆手示意茗雾。
茗雾越听?越不像样子,连她都?有些无语了,遂沉下?脸来不客气道:“奶奶,奴婢瞧郑娘子已经疯魔的?不知道嘴里说?什么了。时候已经不早了,今日该是?郑娘子随大姑太太和郑郎君启程越州的?好日子,还?是?莫要在此多耽搁了,免得?到时候大姑太太寻不到你心慌,到时候郑娘子有个什么好歹,大姑太太正好怪罪咱们奶奶身上。”
茗雾和新芽就要请人出去了,秦妈妈这人一贯护短,今日听?郑雪芙说?了这么多不像样子的?话还?要将?脏水往自?家奶奶身上泼,她忍了再忍终究是?忍不住了。
“郑娘子三天两头的?丢人现眼有意思么?我若是?您,此刻恨不得?当缩头乌龟谢罪才是?。这世道真是?变了,那受害者二?娘子心里难受,足不出户,诡计多端的?人却敢招摇过市,还?恬不知耻胡说?八道,自?己日子过得?不好就想?要拉扯旁人,可笑可笑!”
秦妈妈说?着自?己都?动气了,也作势要赶人出去。
不料此刻,谢叡珣从外头大步流星进来,方?才的?话他听?了个九成九。虽然是?清者自?清,可他心里未免担忧梁槐宁真的?疑心了,见她神情自?若,望见他时还?是?满脸笑意,这男人心里却有些不舒坦了。
郑雪芙见到谢叡珣,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奋力推开一边来拉扯她的?茗雾和新芽,登时声泪俱下?可怜兮兮道:“表兄,表兄,你瞧瞧表嫂她竟然这般心狠。我不过是?说?错了几句话,她就恼羞成怒一点都?不顾及体面要赶我出去,表兄,你可要为我做主!”
郑雪芙这变脸的?速度让梁槐宁都?不得?不佩服,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她满脸目瞪口呆笑着道:“郑娘子该去戏班唱戏才是?,留在这后院内宅委屈你了,竟是?没有半点施展能力的?地方?。”
郑雪芙一噎,还?是?可怜巴巴地望着谢叡珣。可是?谢叡珣又不是?个傻子,他也是?怪无语的?,论起来家里这些姐姐妹妹们,他除了自?己嫡亲的?长姐谢叡瑜和幼妹谢叡珠来往亲近些,其余人都?平平。
何况,他待郑雪芙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是?大姑母的?女儿,大姑母的?品性他是?知道的?。这些日子以来家里出了这些乱子,一桩桩一件件都?与大姑母脱不了干系,其中郑雪芙更是?涉入其中,谢叡珣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了。
今日听?到郑雪芙信口雌黄,肆意歪曲事实,谢叡珣心里有些烦躁,见郑雪芙还?敢聒噪,他便沉声道:“郑娘子慎言!你莫要将?所有人都?当成傻子被你戏弄,方?才的?话我听?的?很清楚。我自?知没到那等昏聩地步,你年?纪轻轻,扯起谎话来却脸不红心不跳,我与萧家表妹之间泛泛交情,言行举止都?合乎礼仪,何来幽会之说??郑娘子到底是?亲眼所见,还?是?为了拱火挑拨离间而?言,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郑雪芙的?心如坠冰窖,就像那日她醒来与程沐躺在一个榻上一样。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人并非是?谢叡珣。那日红绡诓骗她过去,将?一盏下?了□□的?酒水递给她时,她只是?喝了一点点,便将?那碗酒水给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