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梁槐宁头一回抱小孩子,这感觉颇为奇怪,又觉得新奇,又有些怔怔的,她抱着虎头虎脑的澄哥儿将他小心放在了床榻上。

一边的茗雾压低声音道:“奶奶,眼下外头都在说二郎君带着那外室娘子去了慈寿院,听说老夫人院里动静不小,先也是吵了起来,后来还有砸了茶盏的声音,可见动了不小的气。”

此事早惊动了全家,国公爷更是怒不可遏,要不是齐老夫人在一边拦着,怕是二郎君早就要头破血流了。

这些小道消息都是慈寿院那边来往的丫鬟们传过来的,二奶奶那边有大奶奶安抚着,梁槐宁望着睡的憨甜的澄哥儿,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梁槐宁淡声道:“慈寿院那边的事情,咱们院里的人莫要多打听,别落了个好八卦的名声。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做好分内事便是,澄哥儿眼下睡得香,一会儿醒来定是要饿的,梨霜去吩咐厨房做碗鸡蛋羹和一些好克化的点心来,等澄哥儿醒了吃。”

一边澄哥儿的乳娘琴娘也在,她听了这话不由得欣慰道:“多谢四奶奶替哥儿想着,咱们哥儿最喜欢鸡蛋羹了。”

梁槐宁笑了笑,又盯着澄哥儿瞧了半晌,觉着浑身有些腰酸背疼,她站起来走了一圈,便听见外头有了动静。

谢叡珣回来时望见梁槐宁面带疲倦的模样,他不由得一笑,关切问道:“听大嫂说将澄哥儿放在了咱们院里,这小子如今最是爱闹腾的时候,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可是闹你了?”

梁槐宁摇了摇头,和声道:“哪里有?他这样的年纪生龙活虎,上蹿下跳才是好的,再长大些开蒙了便要日日拘在屋子里读书用功,那时候便只剩下怀念小时候了。”

这点她颇为感触,她虽是女儿家,不需要读书科考,但是梁夫人总说读书明理,因此梁槐宁幼时也是跟着夫子读书。

那时候她跟梁颂之一起开蒙,梁颂之作为男孩儿,夫子的要求显然严格许多。

待后来,他当真是苦不堪言,因为心不在书本上,偏爱那些舞刀弄剑。一看到书本,他便耷拉着脑袋叫苦连天道:“阿姐,若是咱们换一换便好了,你替我去读书科考,我只想从军,往后冲上前线,为国朝抛头颅洒热血才好。”

梁槐宁听到这番话便想起梁颂之幼时也跟今日的澄哥儿很像,一样的爱闹腾,她不由得笑意愈盛。

谢叡珣望着她笑得明媚如花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怔住。

梁槐宁却是眨了眨眼睛,不由得笑道:“郎君,这是怎么了?”

谢叡珣难得咳嗽两声,耳根子一点点泛红,撇过头去掩饰自己不平静的内心。

梁槐宁挂念着二房的事,便问道:“那二哥和二嫂那边的事如何了?我听说,母亲已经派人将二哥找到了,连同那娘子一起都回来了。”

谢叡珣闻言神情却是淡淡的,家里虽然兄弟多,可除了一母同胞的长兄谢叡琮,他也只是跟小六谢叡瓒来往多一些。

谢叡瓒是三太太唯一的子嗣,今年才九岁,可在读书一道上是极有天赋灵性的。

慈寿院里,国公爷紧紧皱着眉头,整张脸都透着厌恶,一边的齐老夫人不免叹了口气,望着跪在地上一脸倔强模样的二郎君谢叡瑫,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外室丽娘,十六七岁的光景,生得倒是妖艳,可瞧着眼神就是个不安分的,打从进来后眼神就在乱瞟。

气氛僵持的可怕。

第十一章

国公爷虽上了年纪,但还没有糊涂。甫听了此事便回了慈寿院,瞧见齐老夫人脸色颇不自然,他愤懑道:“你莫要为那个不知好歹的遮掩,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想纳妾便直说,何苦在外头搞出这样的破事,真是有失我谢家的脸面。”

齐老夫人也知道这个理,可事儿都出了,她沉声道:“二郎媳妇那边闹得不得安生,大郎媳妇陪着,一会儿三郎来了,你控制些脾气。”

夫妻几十年,齐老夫人最了解国公爷的脾气,晓得国公爷忍不住气,红脸的模样最是吓唬人。

谢叡瑫带着那名唤丽娘的女子进来跪下时,国公爷眉头皱的越深,齐老夫人望着孙子,语重心长道:“瑫儿,你怎能做出这般糊涂事来?家里素来门风清白,这回你是出格了。不怪你媳妇那边闹腾,今日我与你祖父都在此,不管怎样都要你拿出个态度来。”

谢叡瑫深深的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他是二房的嫡长子,家里几个兄弟里,长房的大哥和四弟都是再有出息不过的人,三房的三弟虽然科考不济,却也做着荫官,小六就更不用说了。

整个家里,仿佛只有他是最混账的那个,就像虞氏说的文不成武不就。他幼年丧父,寡母将他和弟妹拉扯长大不容易,而后又为他求娶了虞侯家的女儿,那本是一桩人人看好的姻缘。

可他与虞妙然实在是一对怨偶,打从一开始虞妙然就仗着出身对他颐指气使,夫妻甚为不睦,而后日久天长消除虽好了些,慢慢有了澄哥儿,可虞氏总埋怨他不如家里几个兄弟,搞得她在妯娌中抬不起头来。

谢叡瑫火气越大,而后辗转与丽娘相识,丽娘虽然出身不好,可是她温柔和婉,说话细声细气的,也会安慰他的失意。

他想,他跟虞妙然的姻缘原本就是错的,也该是要结束这错误了。

国公爷瞧他这模样险些气的半死,几个孙辈里就属他最无能,偏性子又倔,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入夜,整个国公府都一派安静,唯独慈寿院中传来阵阵吼骂声。

康宁阁中,澄哥儿醒来之后发现天色暗了下来,不知为何便哭闹了起来,嘴里嚷嚷着要找阿娘,梁槐宁只得让梨霜到清辉院瞧瞧。

梨霜回来后摇了摇头道:“大奶奶和二奶奶都到了慈寿院,奶奶有所不知,国公爷发了大脾气,那小娘子进来闹得鸡飞狗跳的,眼下说二奶奶醒了后也赶过去了,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梁槐宁颇为难地望着澄哥儿,小孩儿就是这样,起初觉得他可爱,陪着他玩闹也就罢了,而后他哭闹起来又会觉得烦闷。

梁槐宁到底没有照顾小男孩的经验,在家时幼妹梁芷音是个最乖巧和顺的性子,她咬了咬牙,又牵着澄哥儿的小肉爪子,笑着和声道:“澄哥儿不哭,我们澄哥儿都三岁了,可是小小男子汉了,男子汉是不能掉眼泪的。你答应婶母,若是不哭了,婶母明日奖励你蜜饯好不好,甜甜的蜜饯,澄哥儿喜不喜欢?”

澄哥儿眼下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不停地哭着,喊着:“我要阿娘,我要阿娘!”

乳娘琴娘抱着澄哥儿哄了起来,她满脸为难道:“小郎君最黏二奶奶了,往日也是二奶奶哄着睡觉,今日瞧不见人,又是在陌生的屋里自然是不适应的。”

“澄哥儿还小,这样不停地哭闹,只怕到时候嗓子都要扯哑了。”梁槐宁微微蹙眉,她摸起了一把拨浪鼓来哄澄哥儿。

许是哭闹声太大,谢叡珣从书房听到了动静出来,便见着晕黄的灯光之下,梁槐宁正耐着性子哄着澄哥儿,她面上满满的笑意,虽然是没经验的事情,显得颇为笨拙的模样,但仍然在尽自己所能哄孩子。

谢叡珣不自觉一笑,然后便走了过来,他望着哭闹不止的澄哥儿,悠悠然道:“澄哥儿,你若是再哭,祖父可就要来了啊。你知道,他最不喜欢掉鼻涕的小男子汉的。”

然后,澄哥儿慢慢睁开眼睛来,他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委屈巴巴道:“叔父,我想要阿娘,我想要阿娘。”

这一次换梁槐宁瞪大了双眼,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没想到澄哥儿这么怕国公爷,这下子可就好办多了,将国公爷搬出来这效果真是响当当的。

谢叡珣轻轻拍了拍澄哥儿的后背,端的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他轻笑道:“阿娘今日累了,只要你不哭闹,跟着乳娘乖乖睡觉,明日一早阿娘便来接你回去,可好?”

澄哥儿起初半信半疑的,但一边琴娘立马会意,笑着哄道:“四郎君说的是,小郎君快些睡觉,等天亮了阿娘就来接你了。阿娘最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了,小郎君莫要再调皮了。”

澄哥儿终于安分了下来,琴娘也是舒了一口气,抱着澄哥儿去睡觉了。

梁槐宁大大松了口气,然后她望向谢叡珣的眼神中满是崇拜,她笑道:“果真是郎君有本事,小孩儿家总是有害怕的长辈在的。不过我祖父在世时,曾与我说过国公爷是个再慈爱宽厚不过的人,怎么澄哥儿这样怕他?”

梁槐宁不免有些困惑。

谢叡珣却笑道:“祖父他老人家向来如此那脸只要一扯下来,甭管谁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