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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之恩……柳儿无以为报……

花槐

发表于 1个月前 修改于 1个月前

小常瞧着柳卿的神色，就明白他已经知晓，便也不再瞒着，眼下有些纠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好。他之前确实一直都瞧不上柳卿，后来被王爷指派给柳卿贴身伺候，这种观念是什么时候怎么被拧过来的，小常也说不清。反正伺候着伺候着，就把柳卿当自己人看了。

柳卿其实挺好的，和小常印象里那些烟花之地出来的人完全不一样，不会矫揉造作惺惺作态，也没有什么勾引男人的狐媚功夫，更是没见过他恃宠而骄狐假虎威。柳卿给小常的感觉，是那种最温顺最无害的小羊羔，若是没人理他，他能安安静静坐一整天，半点麻烦都不会惹出来。

沈铖让他想的事情，小常其实很听话很仔细地想过，窥见柳卿身上各种伤痕，看他总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样子，小常隐隐约约有点能想象柳卿的遭遇。他不傻不笨，自然明白若非迫不得已，好好的人，谁愿意沦落到那种地方去呢。

恻隐之心是一部分，但小常真正接纳柳卿的原因，是因为他让自家主子活得更像个人了。小常从小就跟着沈铖，他家福王是人中龙凤，才貌双绝，天生运气好，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每次小常乐颠颠跟在福王身后发自内心说着恭维的话，换来的总是沈铖的不置一词，末了只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小常不明白那是自嘲的笑，却始终觉得福王的笑容看起来好像很沉重很落寞。

柳卿的出现改变了这种情况，他家王爷开始变得鲜活起来，虽然性格越来越恶劣，小常却更喜欢现在这个会欺负人，有血有肉的王爷。小常看得出来福王很喜欢柳卿，他自然是端正了态度尽心尽力伺候。

其实小常还挺希望福王能和柳卿一直甜甜腻腻下去，但生在帝王家，福王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这是无可奈何的实事。

两人沉默着将地上的卷轴一一捡起来放去桌上，小常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憋住，“王爷是很喜欢你的……从我跟着福王那天起，王爷的枕边，就只有你一个人。我没说谎！不管是外面的还是带回府里来的，真真就只有你一个人。”

柳卿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眼底却是有些微闪烁。小常知道柳卿是个闷葫芦，通常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就自顾自说出自己不吐不快的话语，“王爷宠你就是宠你，就算以后……不过就是再接个主子到府上来供着，你看开些，那些个名分都是虚的，依奴才看，王爷的恩宠才是真的，你都不用争不用抢，独一份。”

柳卿睫毛微颤，垂眸看着桌上的画卷，伸手轻轻搭上，看似随意地摸了摸，听得小常又道，“王爷也不容易，京城里没有谁弱冠都六年了还不娶正妻，别说正妻，小妾通房男宠统统一概没有。这次皇帝是下了旨的，王爷要是不从，那就是抗旨不遵，罪名就大了……”

让柳卿帮着劝劝这种念头，小常着实没想过，他就是没心眼儿，有什么担忧就直接说了出去，哪里知道别人听来心下会作何感想。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都倒完了，小常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话多，又安抚了柳卿几句，半拖半拽地把人请出了书房。

……

晚些时候沈铖回来，小常硬着头皮把人堵在门口，小声说了宫里送来了名单和画卷，让王爷选个王妃，沈铖听了竟只是嗯了一声，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完全没有要去处理一下的意思，径直回屋看起来是要去找柳卿。小常呆了呆，急得跺脚，匆匆追上沈铖，再次强调是皇帝下了旨的。

沈铖不耐，“知道知道了，明儿本王就进宫，让皇帝哥哥收回旨意。”

小常只觉得自己要短命好几年，收回旨意？君无戏言啊我的王爷！哪就像碰碰嘴皮子这么容易了！“王爷！就随便选一个还不行么，您弄回来摆着看也行啊，何必要去忤逆皇上呢？”

沈铖还有心思调笑，“本王不能人道也就罢了，娶个姑娘回来白白耽误？这种站着茅坑不拉屎的缺德事儿，本王可不做。”

小常被他这番粗鄙的言语炸得目瞪口呆，什么不能人道？什么茅坑什么拉屎！王爷是王爷！怎么能这么说话！小常惊得不由之主停住脚步，反应过来抬脚接着追，谁知沈铖身形突然站定，小常刹不住一下撞在他肩上，鼻梁霎时酸疼无比，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沈铖笑他冒失，紧接着却问道，“柳卿知道这事吗？”

小常心里咯噔了一下，瞬间都没了底气，低头看脚尖闷不吭声，沈铖曲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滚，麻溜的。”

小常一溜烟跑了，沈铖叹了口气，书房里找到了正在练字的小鹌鹑。

主案上堆满了画卷，柳卿就用了侧间里的小几，安安静静跪在地上，一笔一划都写得专心致志，听见门响也是纹丝不乱地把最后一笔写完，才抬头看他。沈铖没去管桌上的东西，径直走到柳卿这边，跪坐下来，从后面把人环腰搂了，颇觉自豪地欣赏起柳卿刚刚练的字帖。

小鹌鹑其实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很容易上手，如今一手字虽算不上漂亮，却方正规矩，没有笔画的错漏，已经是初学者一两年的水平了，沈铖笑着夸他好厉害，问柳卿想不想要什么奖励，绝口不提画卷的事情。

小鹌鹑还是乖乖巧巧惹人爱怜，很习惯地往沈铖怀里靠了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样子好像真的有想要的东西？还是头一次呢，柳卿会跟他提要求了，这进步着实让人惊喜，沈铖把柳卿整个扣进怀里，耳鬓厮磨，温言软语地哄，“想要什么？说给铖哥哥听听？”

柳卿心里揣着事，难得沈铖如此亲昵的举动没有撩起他的情欲，柳卿做了半天思想斗争，以为自己鼓足了勇气，却才一动唇，就莫名又泄了气，几次下来弄得自己心跳加速异常慌乱。

沈铖把他这纠结的小模样瞧得真切，也不催促，就耐心地等着，仿佛不等到柳卿开口，他便会一直这般抱着人天荒地老下去，到最后柳卿掌心里沁出了一层湿汗，才蚊子哼一般颤声道，“什么……都可以求吗……”

“当然！卿卿想要的，即便是天上的星星或者月亮，铖哥哥也能摘下来给你。”以往沈铖不明白这种不着边际一听就是骗人的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如今却是完全乐在其中了。是不是真的能摘下星星或者月亮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辞艰难摘星星摘月亮，也要哄得心上人一笑的那份心思。

柳卿又是沉默了好一阵子，可能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转了个身，把头埋在沈铖胸口，就这样还不够，又一把将沈铖的腰死死搂紧，终是闷声开了口，每说一个字眼眶就烫了几分，因为要压抑哭腔，所以柳卿说得极其艰难，“王爷……就……选一个吧……”

沈铖听见了，而且听得真切，却是满头雾水，习惯性抬手揉了揉柳卿的脑袋，然后以指做梳，埋进柳卿冰凉的发丝里，从发根顺顺当当滑到发梢，“要选什么？”

柳卿不答话，只是把他搂得更紧了一些，紧得沈铖觉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然后柳卿一只手往后摸去，动作缓慢，细细看来手还在轻微地颤，不情不愿地从小几下面摸出一个卷轴，用力捏紧又放松，终是一鼓作气塞进了沈铖手里，“选，选这个……”

沈铖一开始根本没把两件事想一块儿去，等拆开卷轴看了，顿时满脸错愕，心中荡起一丝不悦，却是习惯性完美地藏了情绪，只是啼笑皆非，“你当真要让我选这个？”

柳卿咬唇，心如刀割，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却像是个陌生人在说话，“是孟家小姐……王爷，喜欢的……”

沈铖真是被他气个好歹，什么孟家小姐听都没听过，怎么就喜欢了？！估计小鹌鹑是误会了什么，稳了稳心神，沈铖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为了要抓住也是有些急切，随手把画卷扔去一边，捏了柳卿的双臂，轻轻摇了摇试图把小鹌鹑晃醒，“先别管这些乱七八糟，卿卿，你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柳卿强迫自己说了那些违心的话语，本来就不太憋得住了，就算沈铖的动作并不粗暴，还是被这一下晃得七上八下颠三倒四，动了动唇满口苦涩，很简单的两个字，柳卿就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沈铖呼吸微沉，鲜少这般逼迫柳卿，可刚刚从他灵犀闪过的事情很重要，必须立刻确认，才能让人安心。沈铖没有退让，柳卿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思绪混乱，张口也不太理解自己到底都说了什么，“救命之恩……柳儿无以为报……”

柳卿只开了个头，沈铖就猛地一震，像是被人一棍子打醒了，随即一颗心噗通掉进了冰水里，就连那一腔热血，都在这瞬间凉了个透透彻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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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铖今天确实有点伤

花槐

发表于 1个月前 修改于 3周前

柳卿感受到沈铖的僵硬，后面的话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两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久到柳卿生出强烈的不安来，沈铖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柳卿心下越发慌乱，怯怯抬头去看沈铖，福王也在看他，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沈铖自言自语般低喃了柳卿刚刚说的话，“救命之恩啊……”

这时候柳卿还没觉出有什么不对，王爷本来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早已把身心全都给了福王，柳卿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就……眼睁睁瞧着，沈铖眼底的光，一点一点全然黯了下去。柳卿的心脏猛得一沉，终于隐隐约约明白了，他好像把福王惹不高兴了。

沈铖却是勾着唇角又笑了，也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拍了拍柳卿的腰背，示意他起来，柳卿照做，沈铖跟着起身，将刚刚被他丢去一边的画卷捡起，卷着收了放回案上。然后唤了小常进来，让他去捧桌上那一堆画卷，沈铖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本王哪个也不会选，即便是卿卿求的，这次也不能答应。本王进宫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用等本王。”沈铖说完这些，不给柳卿回话的机会，也不管小常有没有跟上，径直离开。

小常满头雾水，蹙眉挤眼地问到底怎么回事，柳卿心里空落落的，却也是一片茫然，到底……怎么回事？

沈铖进宫直奔御书房，皇帝屏退了闲杂人等，只他和沈铖两人谈了许久。屋里的情况应该不太乐观，皇帝拍桌三次，茶盏碎过两个，然后就一片沉寂，半晌才又传来模糊朦胧的交谈声。小常跪在外面，头也不敢抬，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一直等到小常双腿都跪得没有知觉了，沈铖终于从里面出来，没有什么废话只让他把东西放下。小常心中忐忑，将手里的画卷交给身边的内侍小太监，强撑着站起来，揉了揉针扎似的膝盖，踉踉跄跄跟在沈铖身后。

沈铖今天确实有点伤。

他救了柳卿，把人留在身边，护他爱他占有他，一开始的时候，确实对柳卿没有太多期待。他不指望柳卿能一下子就接受他的爱情观，而且沈铖以为，自己对柳卿也是掌控欲居多，把这个小鹌鹑亲手调教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便是他想要的一切。

就如同现世的那个人，他与他没有半分可能性，沈铖便为他安排铺路，披荆斩棘，让那人平安顺遂，即便是自己不在了，沈铖也知道，那人会一直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