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1 / 1)

等到彭楚琅将围府的禁军都撤了,他第一时间赶回了王府。

这也意味着这桩案子已经盖棺定论了。

“裴大人,可惜你这十来日都在府里,没办法出门,错过了好大一出戏。”彭楚琅哈哈大笑道,手里扶着腰侧乱晃的剑柄,“不过,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事是不是你捅上去的?陛下这是特地派我保护你啊。”

“是啊,郑家人都被抓了,就我没事。郑党那些还在外面的人狗急跳墙,我这府里这么几个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你还是小心点,朝廷里闲言碎语很多,人家瞧你连自己义父都能下手,骂你无情无义大有人在。等这波平息了,太子殿下可能要拿你开刀,借此笼络郑党残余。”彭楚琅提醒道。

“看不出来,彭将军武能安邦天下,文能洞察局势。”裴厌辞惊叹道。

哪里像姜逸那个直愣子,怎么想就怎么做,别人说甚就是甚,还是太年轻。

彭楚琅手背拍了拍他的胸口,爽朗道:“甚洞察局势,咱就是一个大老粗,甚也不会,得罪不少人呢,要不怎么来带这帮纨绔兵。咱这是就事论事,说话对事不对人,我在朝里朋友不多,咱们接触了几回,脾气甚的都合得来,提醒下你,别踩空咯。”

“大哥说的话,我一定谨记。”裴厌辞从善如流,立刻改口,两人关系立刻近了起来。

他是禁军统领,自己是国子监祭酒,一文一武,本无甚交集,职级也差不多,一个能摸爬滚打十余年的老官场主动找他示好,他没有不收的道理。

“大哥放心,在做这事之前,我已经在陛下那里给自己下了一重保障。”裴厌辞笑道。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在朝中至少还要筹谋三五年,等在文臣中站稳脚跟,发展出自己的党派势力后,逐步过渡到武将和军营中。

这是他的计划,在他当上太子府总管时,未来五年的每一步就已经计划好了,稳扎稳打,步步推进,不说能确保万无一失,只要不出大意外,至少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从棠溪追被抓开始,一切都往他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他只能放弃了之前所有计划,一切随机应变。

他敢相信,顾九倾计划要取棠溪追的命的时候,必然没想到先走一步的人是郑清来。

这应该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看你这么有把握,我也就不担心了。”彭楚琅哈哈笑了一声,又慢慢收回表情,叹道,“现在这局势啊,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待明日小朝会后,我们就都清楚了。”裴厌辞喃喃道。

第二日小朝会,皇帝果然又露面了。

前有被棠溪追牵连而入狱的人,后有郑党渉事被抓的官,偌大的大殿空了三分之一还多,各人心头都得意不起来。

几人将手上不得不报的事务说完,殿内沉寂下来。

“芝麻大点的小事,也拿到这里谈论?”皇帝挑眉,“霍存。”

从前拿白面敷得整张脸惨白的宦官从龙椅旁边走出来,“陛下,奴婢这些时日忙着郑党一案,没有来得及处理那些事务。”

他本意是想说自己没有处理那些国家大事,这几日的的确确就是这些小事,朝野风平浪静,四海安康。

只是话一出口,反倒惹得皇帝直接拉下了脸。

越看这个内侍越上不得台面,模样如此,性格也是如此。

不说皇帝喜不喜欢男人,就说棠溪追容貌昳丽繁靡,单单瞧着就赏心悦目,性格也大方会来事,偶尔自己犯糊涂了,人家从不顶撞,有罪自己揽,有功都是他,样样都办妥帖。说句不好听的,这人比他从前后宫那些妃子加起来都更让他舒心。

“行了,下去吧。”皇帝烦躁道。

就算是刀,也要分好用的和不好用的。

而这时候,一个人直接撞了上来。

大理寺卿简吉安走出队伍,“陛下,郑党串谋大熙、倒卖盐铁一案已经有结果,可棠溪追一案至今已过去半年仍未开审,眼看新一年考核就要开始了,是不是该趁早将这桩案子办结了?”

皇帝脸色淡淡,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这话一出,不单单是太子党的人,连崔涯也叫了起来,“陛下,棠溪督主不能不明不白被人身上泼脏水,那些重罪到底是真是假,还得审完才能知晓。”

“父皇,这次倒卖盐铁一案能短短不到半个月就完成了抓捕和定罪,全赖收集证据迅速,这刚好给了棠溪追案一个榜样。依儿臣看,要不也给大理寺和刑部一个期限,趁早审个水落石出,若他真的清白,也能少在牢里遭罪。”顾万崇也道。

裴厌辞站了出来,“陛下,之前南方起义一事就是因为棠溪追骄奢淫逸、残暴不仁,导致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若是不将他处死,恐难平息民怨。”

顾九倾使了个眼色,惹来陈嗣宏几人模棱两可的赞同附和。

若是让他们来当这个出头鸟说这些话,他们是决计不会说的。在这里待久了,亲眼见过有人转瞬高楼起,有人转瞬高楼塌,只要没有入土,谁晓得棠溪追会不会起死回生,继而开始盘旧账。

也就只有裴厌辞这愣头青和被顾九倾授意过的简吉安才敢这样。

顾九倾显然对他们这些人也不抱太大希望,每个人都有生存之道,连他自己现在也没有亲自发声了。

因为没有必要。

御史大夫站了出来,“陛下,这案子的罪证还在调查中,那些棠溪追一党的共犯臣等都在日以继夜地审理,其实这案子一直都有在办,只是还是需要一些时日,崔相催的这么紧,很有可能让案子缺漏关键供词和相关物证。”

“可据我所知,当初太子殿下状告棠溪追时,证据已经准备充足了。”裴厌辞面露讥嘲,“大人不会把那些重要物证弄丢了吧?我听说大人之前和棠溪追为首的阉党走得很近呢。”

“你别在这血口喷人!”御史大人花白的胡子气得翘上了天,“我一生清白端正,否则也不会坐上如今的位子,竖子小儿莫在这猖狂!”

裴厌辞嘴角微勾,看向上首,“陛下,您看到了,棠溪追余威仍在,不少人不敢放开手脚,这案子拖延到现在,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这话立刻点醒了顾万崇,“父皇,不如您亲自当朝审理,您看如何?”

裴厌辞道:“这次不如让棠溪追当朝庭辩,就算死,也让他死个明白。”

朝会结束,裴厌辞一只脚才刚踏上马车的脚凳,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