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呢?还在练武场?”赵云瑾一看欢伯身上的短打就知道肯定是刚从武场那边来的。

“夫人,将军昨儿没回来,应该还在大营里。”昨儿去太傅府是自己陪着将军去的,好一顿闭门羹,吃得欢伯做下人的都一肚子火,所以这会儿回话也是硬邦邦的。

不过赵云瑾没工夫跟人计较这些,一听他说卫骧不在,刚踏进大门的腿又给退出来了。“走,去大营。”

“啊?啊,诶。”沈姑姑原以为她说的去城外大营的话也就那么一说,没成想还真去啊。“夫人,您慢着点,府里这么多人呢,不如让个小子跑一趟,把爷找回来?”何苦您亲自跑一趟呢。

后半句话沈姑姑到底没说出来,人赵云瑾根本也不听这些劝,干脆利落的就上了马车,沈姑姑要是再慢点怕是都得被落下。

欢伯哪见过这样的赵云瑾啊,“快,快找几个人骑马跟上!路上多注意着些,千万别出事儿。”说完还是不放心,干脆自己去马厩拉了马,带着人紧赶慢赶的赶上去了。

“欢伯这是做什么。”不过出城一趟,怎么还带着这么多人跟上来了。赵云瑾听见后头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掀开车帘一看,原来是欢伯带着人跟上来了。

“夫人,大营人多又杂,小的不跟着去,被将军知道了肯定得罚。”赵云瑾这么多年也就刚成亲的时候图新鲜,跟着卫骧去过两次城外大营,现在又过了好几年了,现在贸贸然过去谁认识啊。军营里粗人多,这要是冲撞了,最后吃亏的是夫人,可心疼的还是自家将军。

听欢伯这么说,赵云瑾点点头无可置否。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到底是出城去,人多些也好。大营在城外北山西侧拱卫着京城,马车出了城之后路便稍稍颠簸起来。不过赵云瑾不在意这些,只一路催促着马夫把车赶得再快一些。

大营门外好长一段路都是无遮无拦的,马车隔得老远的时候,便有守营的卫兵瞧见了。待到马车走近,两个小兵还未看清来人,欢伯就先把府里的令牌给扔过去了。“将军在不在营里。”

“啊,是欢老哥啊,将军不在营里啊。”接过牌子不用看,将军府的管家谁不认识。“昨天便没来营里,嘿,许是往哪儿松快松快去了。”在军营里,甭管多大的将军还是伙房的伙夫,只要是不在正主跟前儿,调侃几句说几句黄腔,那都是有的。

“去去去,胡说什么,要是将军回来了,就递个话给将军,就说夫人请将军回去一趟。”既然卫骧不在,欢伯就没想再让夫人进军营去。里头全是些粗人,即使不冲撞也不好。

赵云瑾坐在马车里听得清清楚楚,自己从太傅府到将军府又到了这儿,一上午折腾了大半还没见着人,心里那股劲憋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简直要把人逼疯,偏还发作不得。

卫骧那个老王八蛋,虽知道那小兵十有八九是胡说的,一想到这人昨儿没回家也没在大营,也不知道在哪儿过的夜。自己这般娇蛮不讲理,说不得这人外头有个猫腻,自己也没处知道。想到这儿,赵云瑾心里就堵得慌,也不愿意多留。“姑姑,回去吧。”

赵云瑾心里这个老王八蛋要知道今儿上午这事,指不定心里多屈得慌。卫骧现在管着京郊大营,那就等于是在替天子守门。这么一大家子人,一大摊子事,什么不要操心啊。

昨儿要变天的事儿卫骧早就在钦天监那儿得着信了,这突然凉下来,可冬日里的粮草服被都还没拨下来,卫骧总得出门想法子,先把这关口度过去再说。

昨天下午卫骧专门去了趟陈家,把脸全豁出去了,才商量好了拿新粮换陈粮、粗粮的事儿。好在自己跟陈老三不是外人,当年陈老三贩货走商在边关来来回回,两人的交情有来有往,早就说不清到底谁靠着谁了。

办完了事总不好拍拍屁股就走人,陈老三惯是个在风月场混的人,昨晚陪他喝了大半宿的酒,今儿吃了晌午饭才从他家里出来。这会儿骑在马上,风一吹头疼腰疼嗓子里都直冒烟。

“爷,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也没叫人回府上打个招呼?”赵云瑾从去大营这么一来一回刚回府没多久,欢伯就在门口等到了卫骧。

“怎么,家里有事?”卫骧把马鞭子扔给过来牵马的小厮,许是真受了风,这会儿府门口这几节台阶卫骧都觉着迈不开腿,一出声嗓子更是哑得不行。

“没,家里都好着呢,就是夫人回来了。”陪着陈老三耍了一晚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现在身上的脂粉气欢伯隔着挺远都能闻见。“夫人今儿一早就回来了,见您没在,还往大营去寻了一趟,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找您。”回来的路上欢伯旁敲侧击的问了,也没问出什么道道来。

“嗯。”听了这话本打算去前院的人,一拐脚又干脆利落的往后院去了。昨儿去太傅府上被拦在外头的事,要说卫骧心里没半点疙瘩那肯定是假的。以前俩人甭管闹成什么样,自己总愿意低头。如今,卫骧也说不好,总之就是觉得倦了。

况且自己这境况,怪不得瑾儿嫌弃。近一两年瑾儿跟自己吵得多,再愚笨的人也明白这里头的意思。自己本就年长她许多,身子又一直不大好,好几年了两人连个孩子都没有,这事是自己不占理儿。

“将军,您要不先换件衣裳再过去?”欢伯见他就这么往后院走,赶紧一把把人给拉住了。之前在大营门口,看门小兵说的那些浑话夫人都听见了,回来的路上那脸色就没好过。这要是就这么过去,说不得又得闹起来。

卫骧听了这话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有点皱巴的袍子,刚想说不用了吧,赵云瑾就已经急匆匆从后头跑过来了。门房上有赵云瑾自己的人,卫骧还没下马,就已经有人一溜烟跑到后头报信去了。

赵云瑾站在连通前院后院拱门边上,看着卫骧突然不敢再往前走。今天一天自己活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的找他,这会儿真见着人了,反而害怕了。“回来了?”

第4章

“回,回来了。”卫骧凭借征战沙场多年的经验,敏捷的感受到了不寻常。但是由于这人直愣愣的性子,到底有什么不寻常,他又说不上来,只傻乎乎的回她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还不忘拿眼神示意欢伯,这是个什么意思。

赵云瑾此刻只觉得自己如堕梦里,不知今夕何夕。这样的场景守寡两年不是没梦见过,自己有好多话与他说,说自己后悔了,错了,也埋怨他,怪他扔下自己不要了。

可说了再多,他也从不回答自己半句,就那么隔得远远的站着,脸色的模样也瞧不真切。自己再要往前走,他便不见了,哪儿也寻不着。不像现在,还会回自己一句话。

“卫骧~”赵云瑾这会儿腿都是软的,只能朝着那冤家招招手,央他赶紧过来。

“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卫骧见她眼睛脸颊都红红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过去把人扶住。

卫骧的手掌好大,好暖,赵云瑾被他一把握住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赵云瑾伸手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肩头,“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就到老三那儿去了一趟。”卫骧哪见过这架势啊,两人之前闹得挺僵,这会儿卫骧气儿还没顺过来,怀里抱着赵云瑾也不会哄,就会来来回回的问这是怎么,是不是出事了。

赵云瑾躲在他怀里听他的口气就听得出来,上辈子闹到这时候,自己下不来台,卫骧也不肯再哄,现在这样子,在他看来肯定十分反常。既是如此,自己便不能太着急,别人没追回来,自己先被人当成疯傻的瞧。

“陈景容?”赵云瑾咬牙让自己从他怀里出来,“怎么又去他那儿了,瞧瞧你这一身的酒臭味儿,是不是又跟人傻喝了半晚上。”说起陈景容,赵云瑾当年可瞧不上人家,商贾出身又整天的花天酒地没个正形。每次卫骧跟他出去,自己必定要发火儿的。

但卫骧走后,家里若说还有哪个旧故一直照应着,头一份便是这陈老三。陈景容自己名声不好也从不上门,每到年节里都只让府里管家过来,把礼儿放下再问过近况就走,从不多留。

就凭他对卫骧这份情,赵云瑾就不该再说人家的不是。这会儿也不过是硬撑着埋怨两句,好叫人瞧不出端倪来。

刚刚云瑾扑在自己怀里,卫骧虽诧异可不得不说软软的小人儿这般娇气的模样,还真是叫人心生喜爱。只可惜这爱人的模样转瞬即逝,这会儿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儿,就算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给自己面子了。

“还不赶紧回去换衣裳,傻站在这儿做什么。”卫骧脸色藏不住事儿,赵云瑾看得心疼,嘴上说得硬邦邦的,可还是没忍住又伸手拉着人往回走。“没说不让你跟陈景容出门,可你倒是多顾着些自己。他会喝也能喝,你呢?哪次从他那儿回来不得躺个三两天的,逞什么能呢。”

卫骧比赵云瑾大了整十岁,此刻她拉着比自己还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往回走,嘴里絮絮叨叨的,偏生跟在后头半步的男人也乖乖让她牵着手,被念叨得多了也不回嘴,就这么听着,老实得很。

“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听进去了没?别今儿我说完,明儿又跟人厮混到一块儿去了。”要不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云瑾本是想把话题岔开,没想到越说越顺嘴,见他不说话,心底那股子无名火又窜上来了。

好在沈姑姑一直跟在一旁,赶紧拉了拉她衣袖。好不容易见着人了,怎么又教训上了?被沈姑姑拉住后,赵云瑾瞧着卫骧坐在一旁歪着头不愿看自己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不舒服得紧。夫妻两个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仇,非被自己走到这一步来了。

“赶紧进去换身衣裳,我让下人准备了热水,先洗个澡松快松快。”赵云瑾接过丫鬟送过来的衣裳递给卫骧,夫妻两个这半年吵的时候多,好的时候少,这人犟起来也狠,半年前搬到书房去住,就一直没回来过。

卫骧见她不念叨了,这才转过身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真有什么事儿,昨儿不是说还得在家里头多住住。”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哪能真把人撂在一旁不搭理,“有事你跟我说,能办的我都给你想办法。”

两人这桩亲事还真是难得,把朝堂上水火不容的勋贵与文人给绑到一起同桌吃饭,这主意除了圣上,别人想不出来。平日里卫骧早上才跟大舅哥在上朝的时候争个面红耳赤,晚上又得在太傅府客客气气打机锋,那也是常有的事儿。

只不过刚成亲的时候,自己的小瑾儿是处处向着自己,现如今,早不是那般光景了。“我家在哪儿呢,不是这将军府啊。快去洗澡,水都凉了。”卫骧真心实意的问自己有什么事,让赵云瑾又生气又心酸,只好赶紧把人往浴房推。

把人推进去赵云瑾才松了口气,靠在门后垮了肩膀。自己这两年没少逼他跟自己大哥哥让步,大哥管着户部,卫骧从大哥这儿拿不着军饷,那就得自己想办法筹。东挪西凑的,也不知道他想了多少法子,求了多少人。

“江儿,你去把里间的床铺好。绀香,你去让厨房备些好克化的点心。”这人在边关带了一身的老伤回来,早几年年纪轻还好,这几年明显就有些不对劲了。一到变天换季的时候就发作,这下又喝了不少酒,肯定还有得折腾。

让丫鬟们去准备吃食,赵云瑾自己半点都没挪窝,就守在门外等着,心里默默的掐着时辰。“卫骧,洗好了吗?”心里默念着大概有小半个时辰了,赵云瑾才轻轻敲门。这事以往都是卫骧身边两个伺候的小子的活儿,今儿赵云瑾没让他们管,就自己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