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瑾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既是这么定了,她也不再多说,回房之后便把还昏昏欲睡的人给叫醒了。“爷,咱们醒醒神,沈太医说这就给您解毒,我都问好了,说是一会儿工夫就完事了。”

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卫骧难得舒服的喟叹出声,“这一出事,倒把你给连累了,我多大的人了,你还当孩子哄呢。”赵云瑾伏在自己耳边小声的安慰轻抚,散在脸颊的碎发她都仔仔细细的替自己拨到一旁。两人成亲许久都还没个孩子,这回倒好,自己先被她当孩子般给哄上了。

“可不就是,以后真有了孩子,肯定没你让我操心。”赵云瑾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把被子掀开长衫给他脱了,连里衣都把扣子解开,把卫骧的胸膛给露出来。“江儿,你出去把沈太医请进来吧。”

沈太医进来得很快,银针包摊开来卫骧面不改色倒是先把赵云瑾给唬住了,“沈太医,您可轻着点儿。”赵云瑾跪坐在卫骧身后让他靠坐在自己身前,两人贴得紧紧的,她都分不清现在咚咚咚的心跳声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卫骧的。

得,这还没下针就心疼上了。不过这样的架势沈太医见得多了,连头也没抬张嘴就来,“夫人放心,不怎么疼的。”

不怎么疼,那就还是疼。赵云瑾这会儿紧张起来就像跟他掰扯清楚,可沈太医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长条裹着布巾的木块熟练的塞到卫骧嘴里,“夫人,您抓紧了将军的手,我这就要取针了。一、二……”

赵云瑾紧紧握住卫骧的手,还等着他喊三,可喊二的话音都还没落,沈太医便已经飞快的给他开始取针。

长长的银针封着卫骧的穴位,也抵挡着体内的毒性。这下突然撤了,凶猛的毒素又随着筋脉在身体里流走起来。卫骧死死咬着嘴里的木块,额角与脖颈上的青筋憋得暴起,两条腿无力的蹭在床尾,把被褥蹭得皱巴巴的,脑袋抵在赵云瑾胸前,好在四肢还麻痹着,要不然赵云瑾怕是真按不住他。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再忍忍,啊,就一会儿了……”沈太医手上动作快,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只剩他胸前的针没撤了。到了这会儿沈太医倒是不着急了,拿出自家师父留下的丹药让卫骧含在嘴中,“歇一歇,喘匀了气儿,咱们就闯最后一关了。”

卫骧此刻四肢百骸都疼得厉害,沈太医说了什么他一点都听不清,耳鸣声尖锐刺耳,“瑾儿,瑾儿……”嘴里的木条不知什么时候松了,赵云瑾怕他咬着自己舌头,赶紧捡起来想再塞回他嘴中。没想到他歪过脑袋不愿意,嘴里细细的喊着自己的名字,缱绻不舍又带着两分撒娇的意味。

“在呢,你的小瑾儿在呢。”顾不得沈太医还在,赵云瑾更加紧紧的搂住了卫骧,“就只有最后一关了,等过了这一关,就什么都好了。”

沈太医虽在准备再次下针的东西,但也一直分神关注着卫骧。待到他呼吸平缓之后,一直压在他心口最深的针,总算被沈太医又准又稳的给抽取出来。

不过大半天的功夫,银针已经被毒素染得发黑,没了银针压制,卫骧嘴唇指尖很快也青紫起来。好在沈太医动作更快,毒素随着走针从盘亘胸前到一针一针被逼到手腕指尖也不过一刻钟。

沈太医拿着薄薄的刀片挑开他腕子,黑红的毒血缓缓流入早就备好的碗中,随着滴下的血颜色渐渐变得鲜红,卫骧的呼吸也慢慢没那么急促艰难。

“好了,今儿就先到这儿。”碗里的血流了大半碗,直到瞧不见半点黑污,沈太医才撤了针给他把伤口包扎起来。“这毒算是祛了大半,命是保住了,还有小半我没那个本事,待将军休养好了,再想办法吧。”

赵云瑾抱着汗得湿透昏迷过去的人不敢放手,命保住了就好,就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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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作者有话要说:  啊,解毒过程毫无科学逻辑可言,咱们千万别当真吼~~~

第26章

安顿好卫骧,赵云瑾便拐弯去了厨房。“沈太医,这药得熬多久啊。”卫骧还昏迷着没醒,赵云瑾怕这药凉了坏了药性。

“夫人放心,这药有得熬,如今刚解完毒又还有余毒未清,这几天将军肯定还下不了床。夫人不若也先去歇一歇,在下瞧着将军且离不了夫人呐。”岂止是离不开,在沈太医看来,今儿卫骧那动静简直就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当年在边关的时候,不是没受过伤生过病,鬼门关前绕一圈的时候也从没见他这般模样。一个没麻沸散都敢醒着缝合伤口的人,现在手腕上放血,他能哼哼唧唧跟人撒娇?这要不是自己亲眼见着,打死也不能信。

沈太医话里带着些调侃,赵云瑾也大方受了。“那就麻烦沈太医和老掌柜多费费心,客房我已经让丫鬟们收拾好了,您两位要是累了,府里这些人您可劲使唤。”

“夫人放心,既是留在将军府替卫将军干活,绝不会跟将军见外。”沈太医乐呵呵的把赵云瑾请出厨房,转头又给济世堂的老掌柜继续掰扯刚刚的事儿,两个老人儿什么都见惯了,不过卫骧的热闹倒真是少见得很。不说够了,那哪行呢。

自从卫骧出事之后,赵云瑾就一直没好生歇过一刻钟,这会儿事情难得暂时安稳了,她也顾不上再别的,回到屋里只胡乱把外裳脱下,就缩在卫骧身侧沉沉睡了。

这一觉赵云瑾睡得沉,等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你醒了,怎么不叫醒我啊,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沈太医说了刚解了毒还得多养几天,你有什么话不许憋着,也不许逞强,听见了吗?你倒是说话啊。”赵云瑾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侧过头看卫骧,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醒了,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问了这么多,我先说哪一样啊。”一两日没怎么动过,卫骧这会儿身子骨正酸得厉害,可见她还睡着又舍不得把人给吵醒了。这两天自己命悬一线,如同个废人一般躺着,所有吃喝拉撒全是她在伺候着,卫骧心里熨帖又愧疚,总觉着做什么也还不上这份情意。

“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我管你这么多呢。”卫骧的眼神里的情愫一点都没遮拦,赵云瑾被他瞧得脸红,干脆披了衣服翻身下床,这才躲了没让他瞧见自己脸红的模样。

卫骧人在病中行动不便,这两日最尴尬的那点事都是在床上办的,赵云瑾找了家里最软最吸水的布料来,让秋兰她们全裁成大小合适的尺寸,垫得厚厚的隔在他身下,下身只搭了条宽毛毯,只要是尿湿了,当即换了便是。可现在毒解了大半,卫骧身上不再麻痹,再让他这般如孩童一样,他怎么也接受不来。

“别乱动,我这给你拿裤子呢。”赵云瑾下床之前轻轻在他小腹上摸了一把,鼓鼓胀胀的小腹一摸就知憋得狠了,他就是不说自己也知道他要干嘛。现在见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蹭,立马出声制止了他胡乱折腾的样子。“你也别出去了,夜壶就在床下隔着,待会儿叫人倒了就是。”

这两天他吃不下东西,两条腿没劲得很,赵云瑾给他穿裤子的时候,也就勉强抬高踢蹬了两下,就这样还想走到恭房去,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那你让玄阳进来。”

“哼,现在知道叫玄阳了,白天的时候是谁不让我走的,没想到卫将军还是个过河拆桥,用完了人就扔的主儿啊。”穿好了衣裤,把还算干爽的垫子都给撤了,赵云瑾这才扶着卫骧小心坐起来。

只穿了布袜的脚踩在脚踏上被凉得打了个哆嗦,本就憋了许久的尿意越发忍不住,也顾不上到底在哪儿便解,“瑾儿,快,快把东西拿来。”

暖玉的夜壶就在床下倒是来得快,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憋得太久,卫骧一下子居然泄不出来了,“扶我起来。”堂堂的辅国将军哪丢过这样的人,卫骧一手死死撑着床侧,一手搭在赵云瑾肩上,两腿直哆嗦愣是咬牙给站起来了。

“别急别急,我扶着你呢。”赵云瑾这下可不敢拿他开玩笑了,他站不稳,自己就在他身侧撑着他大半个身子,听见动静进来的玄阳和江儿赶紧进来,玄阳帮着她在一旁伺候着,江儿利索的扭了热帕子递给赵云瑾,“夫人,您赶紧给将军敷一敷。”

“瑾,瑾儿……让她先出去。”这么大个人了,竟被这等小事憋得头晕眼花,卫骧本就觉着丢人,江儿又原是侯府的人,卫骧这会儿心思敏感,就更加容不得了。

“好好好,你别着急。”赵云瑾胡乱摆摆手让江儿赶紧下去,才又把温热的帕子贴在他小腹上,这回总算起了些作用,没多久下头便淅沥沥排解出来。

许是实在没劲,没站多久卫骧就再也站不住只得坐回床榻,突然换了姿势下头也跟着没了动静。赵云瑾瞧着他这般模样心疼得要死,面上却是半点不露,还是不紧不慢的给人揉着小腹肚子。

不过一泡尿,这么断断续续的折腾了一刻钟才算完,又酸又疼的后腰与双腿,磨得卫骧腰背都直不起来,只能靠在赵云瑾肩膀上哎哟喊疼,刚刚非死要面子的模样现在一点影子都见不着了。

沈姑姑已经端了热水进来,赵云瑾给人擦干净□□,这才又抱着人躺回床上。卫骧睡得乏了不肯再躺着,赵云瑾也乐意惯着他,就还像之前那般抱孩子一样抱着他,让他半坐在自己怀里。“咱们先不睡,江儿去厨房了,待会儿先吃点东西再喝药。”

“曲封呢,怎么没见着人,城外那边有什么话传回来?”刚刚狼狈得要命,这会儿缓过神来了,卫骧又开始操心外边的事儿。

“曲封白天就接着子卯的信去城外了,具体的我也没问,不过他说了今儿肯定还回来。你先吃饭,时候也不早了,说不得你这边还没吃完饭,他就回来了,你自己问他。”知道他心里放不下,自己能把人带回来已经是卫骧让了好大一步,如今她也不敢拦着他办正事,要是真耽误了什么,还不得气死他啊。

说是会回来,可等卫骧吃了饭吃了药,连赵云瑾提前备好的蜜饯都吃了小半盘子,也没见人回来。越是这般卫骧越放心不下,“瑾儿,你帮帮我,去书房把我放在书桌第二格屉子里的东西拿来。”

卫骧此刻倒是乖觉,没说要自己去书房。他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哪怕只是想下床,都得人前人后有人伺候着,她也不见得同意。还想去书房,不如趁早打消了念头。

不过还没等赵云瑾点头起身,陈景容倒是又过来了。“不用去了,人我都给带回来了,放在我那边你放心。”原来白天陈景容把济世堂的老掌柜请过来之后,正好就跟要出城的曲封碰了个正着。

斥候一事,除了卫骧等人,那就只有陈景容知道了。这些年有些见不得光的运送,不管是死物还是活物,走的都是陈家的镖局,对外那都是干干净净经得起盘查的。要不然几个斥候如此显眼,恐怕还没进京就已经四处都传遍了。

“是谁,子卯那边有线索了吗。”卫骧知道他不会只为了这个大晚上的跑过来。“瑾儿,你去泡个茶。”

“你就别把我指使开了,我跟你从山上回来,你那点事我都知道得差不多了,现在让我出去,我还得趴墙根偷听,多麻烦是不是。”赵云瑾不肯出去,到底是谁背叛了卫骧,或者说幕后到底是谁想要了卫骧的命,赵云瑾必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