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刀送来药,知趣退下。虞绯端起药碗,拈着瓷勺边吹气边搅动,半晌抿了一小口试试温度,苦涩得她咧嘴欲呕。

“你这药怎么比我之前喝的还苦。”

她前些天左肩受伤,不得已用些古代中药疗补。

景苍笑道:“我伤得比你重,里面还加了解毒的方子。”

虞绯把药碗递给他,“你这个宁可双腿挨痛都不用麻沸散的狠人,区区一碗苦药,快些干了!”

景苍但笑不接,饶有兴致地道:“从前绯绯不愿与我同甘共苦,如今我们是夫妻,你该不该夫唱妇随?”

虞绯脱口:“我伤好了,也没中毒。”瞧他锁视她的嘴唇,她瞬间恍悟,“你想让我用嘴喂……”

景苍神色无辜地摊摊手,“你不愿意?我可是你为你才受的伤,也是为你才拖延病疾。”

“夫君。”虞绯腻着甜死人不偿命的嗓音,“夫人嫁给你,只爱吃几把,不爱吃苦。你要逼我吃苦,那我以后就不爱吃你的几把了。”

景苍被她一番绕口令似的言辞搞得面色红白交加,良久才道:“不知羞耻。”

虞绯笑盈盈地舀了一勺喂他嘴边,“我和自己夫君调情而已,谁敢说我。”见景苍喝下,她又迅速舀了几勺,拿腔作调地,“你要不爱听,那我以后不说了。”

景苍咬牙:“继续。”

虞绯见他一勺接一勺地啜着药汤,好像品蜜水一样,他毫无知觉,她不禁心疼了。把药碗塞他手里,“一口喝完,不喂了。”

景苍一怔,“绯绯喂的不苦。”

虞绯见他这样,毫无办法,认命似的灌了一大口药汤,贴上他的唇,哺渡他嘴里。

如此几次,药碗见底,景苍却箍着她不肯撒手,舌头伸进她口中攻城掠地。

虞绯被他吻得泪光闪烁、气喘吁吁,始作俑者好整以暇地道:“绯绯倘若能这般多给我侍药几次,想来我的病症,会比吃灵丹妙药管用。”

虞绯朝他翻个小小的白眼,“我怕我总跟你这样痴缠,你到年底还下不来榻。”她刚才感觉到,他身下硬邦邦了。

景苍笑笑,忽地想起什么,正色:“绯绯,你究竟如何得知宁王密道顺势逃出的?”

虞绯放松的笑意一瞬凝结在脸上,她脑瓜飞快转动。

景苍虽在人前曾为她圆场,她从宁王府密道逃出是受他暗卫协助,但两人心知肚明,这根本子虚乌有。

她想过他事后会诘问她,不料问题来得这么快,她没有想好是否要告诉他,她穿越借人还魂一事。

景苍瞧她一脸难言之隐,仿佛有什么秘密唯恐他得知,他蓦然想起景逸说的虞绯为哄他说出密道与他颠鸾倒凤。他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试探般道:“你别告诉我,景逸那天所言属实。”

虞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抬手道:“若我虞绯和景逸有任何关系,那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

景苍见虞绯好似受伤的模样,又发此重誓,忙掩住她口,叹息:“算了,是我太小人之心,不过绯绯,你真的有好些秘密瞒着我。”

“譬如我查遍了东宫,未曾发现哪个与你暗度陈仓,告诉你我书房有请婚折子一事,你别说是你进书房当晚得知,我问过杨芷,她说你一早就为那块免死金牌承诺过她,有法子可助我和她一举订婚。”

“再譬如,我皇室无数暗卫竟不如你虞家两个半吊侍卫中用,能寻到百年难遇的同根蛊并得知解蛊法子。”

虞绯见景苍口条清晰、逻辑明确地说出心中疑虑,目光和言辞如利剑一般,似要剖开她的胸口一探究竟。

她惊惶地后退一些,被他发现,他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摁在怀里,“不要躲我。”

虞绯闷闷地道:“你心里既有许多不解,那为什么还要娶一个底细不明的女人。”

景苍自嘲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娶一个只会骗我瞒我的女人。”

虞绯沉默不语。

景苍摩挲她的长发,“我不逼你说出你的秘密,你想开口的时候我再聆听。”

086|女主的祝福

虞绯确实心有顾虑。

他们虽相识已久,可才心意相通,她贸然开口自己是从其他朝代穿越过来的异类,她不确定,他能否接受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古人对怪力乱神之事一向敬而远之,甚至喊打喊杀,他生在皇家,对这种事情更是审慎,万一把她当做妖孽或者灾星……

虞绯回报他的腰身,慢慢地道:“我是有一些难言之隐,但我保证,绝对不会伤你一分一毫。”

其实按她以前的惯性,定会扯个什么“上天预梦”的理由搪塞过去,可接触以来,她向他撒了太多的谎,她不想再骗他了。

皇后做事果然雷厉风行,没过几天,朝廷颁布两条诏令。一则是太子和丞相之女命理不合,婚事作罢,二则是太子久病缠身,商女虞绯命贵,特赐两人成婚,以佑太子身体康健、福泽万民。

圣旨下的有条有理、有根有据,但明白人谁听不出是太子悔婚,想另娶他人。

虞绯对杨芷感到抱歉。当初她一心求生,撮合杨芷和景苍,想以此得到杨家的帮助,不料到头是她摧毁了他们的婚事,还和景苍结为连理。

她寻思,应该向杨芷登门致歉。

没想到杨芷主动来东宫找她,说是临去江南探望外祖,离京前向她辞别。

她们在花园里那座熟悉的石亭会面。

时值春日,桃红柳青,杨芷穿着一袭湖蓝长裙,发上簪着同色的兰花玉饰,清雅娴静得如同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佳人。

两相对坐,杨芷先开口:“虞姑娘,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其实那日太子没有对我说起过礼部欲要筹办我与他的婚事。”

虞绯摇头,“都过去了。”

她和景苍的问题从来不是杨芷,而是他们有各自利害的考量。

杨芷抿了口茶,微笑:“我从未和人说过谎,没想到为个男子,一再做出败坏品德家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