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绯捧着奏折,忽觉似乎沉甸甸的。她很想说服自己这是他笼惑她解蛊的一个手段,可他们昨夜的温存那样美好,此刻他的表情和言语又这样认真和诚挚,她不禁……被打动了。
仅仅是心动而已,没有未来,也不值一提。
她作出欢喜的神色,“这是新年礼物吗?很得我心。”又举起钥匙,“这个?”
“东宫库房的钥匙。”景苍笑道,“听丁香说,你喜欢华衣美饰、奇珍古玩,我选的怕不合你意,便把钥匙以后给你。里面有我向母后讨来的西域贡布和几箱首饰,至于珍玩,东宫一向数不胜数,你看着挑搬。”
虞绯愣住。她知道天底下皇后和太子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可库房的掌管权,她不穿来也了解,一般是交于主母手上。
他已有婚约,为何还这样?
这一份比一份贵重的礼物压得她直不起腰,两人的天堑之别和现下的事成定局也使她无法由衷道谢,她勉强笑道:“你这是在暗示我,你以后会灭妻宠妾?”
景苍见虞绯没有他想象中的雀跃,反而有些苦大,仿佛在介怀他喜欢她却没有以妻礼待之。她一向骄纵倨傲。
他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妻是摆给众人看的,你,是我真心想要的。虞绯,你跟了我,我一切都会给你最好的。”
奏折和钥匙无声从手中落下。
虞绯感受他温暖的怀抱,只觉这席话如一把冰冷的利剑直戳心窝。
人明明已知既定事实,但再次听到,为什么还会觉得难受呢?
可能她不是原主那个见色起意、目光短浅的蠢货吧。
虞绯边走神,边听到自己敷衍得近乎麻木的声音:“谢谢殿下。”
063|锋利的匕首对准她胸口 二更
除夕过了便是元宵,虞绯收到虞父的来信,说受到太子和宁王的两波邀请来京,因着宁王与虞霜急议亲事,又大为殷勤,他推脱不过,故去宁王府小住。等太子日后召见,或他来东宫求见,再与她叙父女旧情。
虞绯忽略虞父的谆谆爱女之词,专心瞅着信中描述景逸和虞霜的只言片语,仿佛想从中窥到二人企图。
景苍邀约虞父入京她不奇怪,除夕那晚她表露过想家的意思,他心细如发,为她私下操办父女团聚合乎情理。
而景逸,貌似猜到景苍中蛊,还怀疑这蛊是她下的,他又一心想搞死景苍、谋夺储位,加上虞霜这个诡计多端、恨她欲死的心机婊,万一两人合伙套路虞父――景苍中蛊一事……其实知情也无妨,蛊已经消失,他们以此掀不起什么风浪。
虞绯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景逸谋反。按照原文进程,景苍已经查到景逸派属下凉州太守贪污地动灾银的用途,为的是给西北祝家他的母族招兵买马,未经圣上许可,他们私下这般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再过不久,景苍便会悄悄呈上景逸及祝家意图不轨的证据,皇帝按兵不动,召祝家将领回京,祝将们知道在劫难逃,至京却不入城,景逸和他们里应外合,围剿皇宫,揭竿造反。景苍带着数支军队和他们厮杀三天三夜,最终将判党歼灭。
而虞父现在与一个即将叛变的“死人”深交,十分不妥,恐怕以后会连累虞家,按景逸口蜜腹剑的性子,将来捏造一份伪证诬陷虞家是他同党也有可能。至于虞霜,她与虎谋皮,就承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命运吧。
当前要务,要把虞父从宁王这潭浑水里拉出来,毕竟她将来出宫后的潇洒生活还要靠虞家的万贯家业。
想曹操,曹操就到。正月十六,虞霜给她下了帖子,邀请她去宁王府一叙,和虞父共议她的婚事。
虞绯感觉来者不善,但她已无蛊掣肘景苍,又是东宫之人,虞霜和景逸应该不敢在此时机明目张胆地对她下手。
而且她也会带一些人马过去。
她简单打扮,准备出门,景苍却拦住她,“我和你一道。”
她要出宫,肯定得经过他的允许,今天早上就请示了,他也同意,那时没说会同行。
景苍许是看出她的疑惑,沉吟道:“宁王不是善类,你爹应该寻个更好的住处。我在宫外朱雀大街有处宅子,闹中取静,他老人家可以在那里好好歇上一段日子。”
虞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景逸将有灾祸,为免牵连虞家,他将虞父划至自己的阵营。将来宁王倒台若有人拿虞霜这门姻亲指摘虞家参与谋反,那也显得虚浮无力――虞父明明与太子岳婿关系更为亲密。
虞绯思索可行,景苍仍磨磨蹭蹭,命人或抱或抬他提前备下的礼物。
她预感到了什么,明知故问般道:“你和宁王瞧着不像兄友弟恭的样子,你去他府上,还要送这么多的礼?”
景苍睨她一眼,似乎不满她的揶揄。“顾渚紫笋、雅州蒙顶、敬亭绿雪,和田玉、蓝田玉、红玉,你瞧瞧这些茶叶和玉石,都是谁最喜好的?”
虞绯默然。她穿来和虞父接触不久,但听下人耳熏目染,知道虞父最嗜茶叶和玉石。
“顾渚紫笋”,她头回听说是从杨芷嘴里,她说景苍喜欢喝这种茶。
这般想着,不觉问出了口:“你是不是爱喝顾渚紫笋?”
“还好。”景苍道,“怎么了?”
虞绯想给景苍这番对虞父的用心道谢,可杨芷的存在如一抹粘稠的胶水沾她嘴上,她无法开口。
一路沉默。
景苍见她兴致索然,思量片刻,出声道:“你要不喜欢顾渚紫笋的味道,那我之后就不喝了。”
虞绯惊讶看他。她本爱自由,自然也不爱多插手旁人的事,哪怕恋爱。
可能她的沮丧影响到了他,她微笑:“没有。”
景苍见她开怀,牵起她的手仿佛孩童似的邀功:“我对我父皇母后都没这么上心过,绯绯,我爱屋及乌,你要懂。”
虞绯“啵”地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他要乘胜追击,吻她小嘴,她拿帕子堵住他的口,“待会儿口脂花了、嘴巴肿了不好看。”轻轻拭掉他颊上的胭痕。
宁王府雕梁画栋、奇石异景,比起东宫张扬华丽许多,很像景逸这只花孔雀做的窝,但又符合礼制规矩,透露着其潜伏而伺机的如狼心思。
宴席设在一座假山上的凉亭,四周空旷,冷风袭人。虞绯悄悄给景苍腿上盖了一张毯子。
景逸似是窥见,皮笑肉不笑道:“皇兄不请自来,臣弟尚无准备,还劳在亭中一用。”
他嘴上说着歉意,神色半分也无,恍惚还带着几分嘲弄的得意。景苍变成今天这样,他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虞绯在心里翻个白眼,说不定这人面兽心的听到他俩要来,故意在外面吃饭,叫人挨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