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瞥过阿慎,“听闻世间有兄弟为女子阎墙,没想到我虞家也有姐妹为男人翻脸的一幕,让娘娘见笑了。”

短短一句,将阿慎的如山铁证说成满盆脏水,故意污蔑于她。

阿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绝地反击”,惊怒交加地瞪她,虞绯长声叹气:“妹妹这是何苦,把我撵走了,太子就会收容她吗?太子要想姐妹侍一夫,早在蜀郡妹妹连番找他时,便会接受她了。”

皇后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不动声色睨了一眼杨芷,似在责备她引来的笑料。

杨芷后背冒汗。

她派人去蜀郡调查虞绯时,虞霜的婢女找到她,说虞绯对太子居心不良,她听完婢女证据,深为认同。

可婢女没说虞霜属意太子,虞霜本人也没吐露此情,如果虞霜喜欢景苍,那姐妹为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这证据极有可能是伪证。

皇后兴许也想到这一点,但此刻人已带到她面前,杨芷感到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常言,‘无风不起浪,万事必有因’,事关太子安危,请娘娘费心斟酌。”

虞绯在蜀郡名声太差,婢女又那样信誓旦旦,虞霜也态度含糊,她觉得,在这席罪证里,必有一些是真的。哪怕一项属实,皇后绝不允许放诞伪善的女子留在太子身边。

虞绯只想快刀斩乱麻般揭过此事。她本身不清白,皇后越查,她麻烦越多。

她亮出王牌,柔声道:“娘娘,您与其听些不相干的人漫天胡说,不如叫来太子一问便知。他是当事人,孰是孰非,最是清楚。”

阿慎紧跟着驳道:“娘娘,太子在蜀郡时便对大小姐百般纵容,想来定会偏袒大小姐。”

虞绯盈盈一笑:“妹妹怕是不知,我进宫数日,跟他身边还只是个无名无分的婢女。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百般纵容?”

男人若对一个女人上心,肯定希望她名正言顺地服侍他,而不是当作一个随用随丢的玩意。

阿慎哑口,眼珠滴溜乱转,似乎在想应对计策。

皇后命人去请太子。

说曹操曹操到,景苍进殿给皇后请安,看到杨芷等人,眉头一皱,又瞧见虞绯,低声道:“过来。”

虞绯如看到救星,小跑着站他身后。

众人见太子这样袒护她,面色各异。

景苍对皇后道:“儿臣在来的路上,已听闻坤仪宫之事,竟没想母后也会相信女子的一些嫉言妒语。”

虽没指名道姓,却按头阿慎受虞霜指使为污蔑虞绯而进宫,与虞绯之前说虞霜为争风吃醋漫天胡说不谋而合。

虞绯悄悄用大拇指在景苍后颈摁了一下,表示赞赏。

阿慎仿佛还不死心,语含希翼地问道:“殿下,大小姐从二小姐马车上强抢您时,您给过二小姐一枚龙纹玉佩,提醒她前去报官。这些,您都忘了吗?”

景苍握紧右拳,强自坦然笑道:“虞二小姐,应当是记错了。”

阿慎倏地跪坐在地,冲虞绯落泪苦笑:“大小姐,您厉害,真是厉害,怪不得二小姐被您踩在脚下磋磨得头破血流也不敢吱出一声……”

她肃容正身,又朝皇后连连叩头:“天日昭昭,人心灼灼,奴婢位卑言轻,替二小姐讨不来一个公道,也诛除不了太子身边的妖邪,但奴婢愿以死明鉴,今日所言毫无半句虚假,请娘娘彻查!”说着便要一头撞在就近的木几上。

杨芷命人将阿慎拦下,素来温婉的脸上浮了几分怒气,呵斥:“你当皇后的坤仪宫是什么地方,任人撒泼寻死的刑场?我看你像犯了癔症!”

她又朝皇后欠身道:“这几人是臣女带进宫来的,是臣女误听谗言、考虑不周,惊扰了娘娘和太子以及虞姑娘,请娘娘降罪。”

皇后摆手,“算了,念你是一片好心,为太子安危着想,这次便罢,下回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是。”

虞绯冷眼瞧着阿慎自导自演的这场戏,敢情揭发她顺利就是虞霜的功德,否则便是一个忠仆宁死以诉恶人罪行。

而杨芷,既带这几人揭发她,想必也做好了失败后自身兜底的准备。她是相府千金,身份贵重,哪怕犯了过错,只要无伤大雅,皇后多少会卖个面子。

这场风波,受伤的只有她一人罢了。

虞绯起先和阿慎对峙还需强掐手心掉泪卖惨,这会儿却觉眼睛酸涩,像上学时听同学碎嘴八卦她的家庭表面装作不在乎心里却憋闷得想哭。

景苍听见身后人似是抽噎两声,他回头,只见虞绯双眸含泪、下唇紧咬,一副欲哭还忍的模样,触及他的目光,她倏地侧过了头。

他登时心中火起,瞧杨芷连同那几人,像一个妒妇拉着几条野犬在东宫门口乱吠,旋即冷声道:“孤收个女子便被视作昏储,哪天未婚先得麟儿是不是也得打为孽种?”

杨芷慌忙欠身,“殿下此言,臣女惶恐。”

皇后见景苍似乎动怒,给身边嬷嬷递了个眼色,嬷嬷圆场:“杨姑娘的无心之失,娘娘既已宽恕,那快带着这些闲杂人等退下。”

虞绯不知道景苍是不是为她出头阴阳杨芷,或许也是他感觉自身尊严被冒犯,但她在此地不宜细想。

大殿转瞬空荡寂静,连根针落地的声音仿佛都能听到,她莫名从中觉察出一丝非同寻常的悚然,正想请退,只见皇后一双锐利凤目盯着景苍,缓缓地道:“麒麟,你方才在撒谎。”

038|祸乱东宫的妖孽,绝不能留

虞绯见识过景苍的应变能力。除了偶尔被她气得跳脚,在旁人面前,那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皇后却一眼瞧出他在说谎。

兴许养育他多年,熟知他撒谎时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惯,而阿慎的“以死明鉴”,也让皇后对她在蜀郡的作为起了疑心。

景苍神色自若,指使虞绯给他倒了盏茶,慢慢啜着,“母后何出此言?”

皇后微笑,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在身旁小几上闲闲敲着,不答反问:“说说,方才那些人口中的证据,哪些是真的,还是全部……都是真的?”

虞绯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

她觑着景苍淡定的面色,默默祈祷:他可不能承认后者,不然牵扯出下蛊一事,等蛊失效,她铁定玩完。

皇后既怀疑景苍扯谎。那谎话的最高境界,便是真假掺半,使人查辨不清。

虞绯见景苍沉默许久,似乎在内心做着是否坦诚的天人交战。她怕他重亲忘色,更怕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昨晚找他要“不能对任何人提蛊”的承诺企图。

男人床上的话只能信一半,他本就恨她,万一生气翻脸全部吐露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