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拳峰流血，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女孩怀里抱着一堆石头，朝着那些落荒而逃的少年扔去，口中哼哧有力地念着：“呼哈，呜呜！呀！”

一个石头砸中了其中一个男孩的后背，他跑得更加快了。

那小女孩转过脸来，廖芙当即一怔：“玲珑？”

玲珑怀里的石头哗哗落在地上，她蹦了两下，一下子扑进了廖芙的怀里。

玲珑是廖芙从方府放走的小鲛人，当时方兰君的父亲想吃了她，只是还没等到时候是就死于非命。她被割了舌头，囚禁在书房后面的水池里。

难怪她说话的声音那样奇怪，只能咿咿呀呀。

“你回来了啊。”虽然早就从徵鸣口中得知过玲珑已经平安的事实，但亲眼见到她安然无恙，廖芙依旧十分开心。

这时，那名为无魇的少年稍稍站直了身子，向她行了一个专属于鲛人的郑重礼节。

“多谢你救了玲珑，还没有正式登门向你道过谢。”

廖芙舒了一口气：“你能帮我赶走刚才那群小鬼头，就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无魇默了默。他似乎是个不太擅长言辞的少年，廖芙请他进来歇脚吃糕点，同时也警惕着那群少年的再度返回。

糕点是上次集市廖芙带回来的，玲珑似乎很少有机会吃到这样人族做的点心，显得非常喜欢。无魇看见了，就把自己的糕点都往妹妹那边推过去，自己一点也没碰。

交谈中廖芙得知，这兄妹俩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间了。再多的，廖芙没有追问，因为根据玲珑的年龄来推测，他们的父母正是死在六年前的南海船营一战中。

她忽然很羞愧，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和羞愧。因着自己和那罪魁祸首的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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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如果廖姐姐没有救过我妹妹，那我今日也不会救你，相反，我会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他一脸认真，朝着那些少年离开的方向指了指。

“等一下。”廖芙觉得必须要为自己辩解一番，“你恨琰王，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我也是受害者，他害死了我的母后，让我回不了皇宫，这才是我不得不来到这个青月村的原因……”

无魇摇头：“没有区别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段话：“没有区别的。对我们来说，他还是你的叔叔，你依旧是大夏的皇室公主。”

“只要是大夏的皇室，就是我们要消灭的仇人。首领带你来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对吗？”

“犯下罪过的只是琰王而已！为什么你们……”廖芙被搞糊涂了。

原来那些少年针对她，不仅因为她是人族，更因为她是大夏的公主？

“那是更久远的事情了，从不战之誓被破坏的那一天……”

不战之誓！

又是这个不战之誓。那到底是一份怎样的誓言？是谁对鲛人族立下了这份誓言，又是谁破坏了它？分明每个人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无魇：“你有没有想过，若处境倒转会怎么样呢？不是你流落到青月村，而是首领被捉进了皇宫。我想，那座恢弘的皇城中，一定有许多比鲛人更加残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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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芙从小就不喜欢皇宫。

在皇宫这个地方，人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原始。这种原始裹藏在锦衣华服之下，隐藏在朱钗美玉之间，伪饰得极好，但一旦碰上利益交锋，最后一定会图穷匕见，丑态尽露。

这种事，这么多年，她见过太多太多。陛殿之上，坐着的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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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啊，太像了……”

这一带沿海最热闹的渔村集市上，一辆看似低调，装潢却十分奢贵的马车停在集市一角。

马车上，一青衣公子展开折扇，一双阴郁虚浮的倒三白眼睛盯着糖人摊边某道倩丽的身影。

“像谁啊，驸马？”一旁的小厮不明就里。

话音刚落，下一秒，就被一记响亮耳刮子扇到地上：“说了多少次，别叫我那个晦气的称呼。没听过男人的三大幸事吗？升官发财死老婆！”

“是是是，付公子，付公子。”小厮顾不上红肿的脸庞，唯唯诺诺爬了过去给他捶脚。他给郡守公子当了十几年下人，最熟悉他阴晴不定的脾气。此地郡守本就权势滔天，前年儿子还走了狗屎运，傍上了皇宫里的三公主，自此以后，更加一手遮天。

不多时，付茗监视的那道身影消失了，他连忙让车夫跟上。

马车一路跟踪，到了一条小道，枝丫横斜，异常难行。付茗骂了声废物，狠踹车夫两脚，一撩衣袍下了马车，继续追逐而去。

到了阴影处，前方倩影已然消失，却有一只手掐住他脖子，活活将他提了起来，窒息的缺氧感瞬间涌上。他努力抓挠着那人的手臂，却发现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妇人，只是掐在他脖子上的力道，绝不是一个普通妇人该有，他虽被酒色亏空，但到底也是一个成年男子，竟然撼动不了那只手臂分毫。

“廖姑娘，这人跟踪你许久了，要不要在这里解决了他？”

说话的自然是芸婶。付茗拙劣的跟踪早就暴露了他自己的行踪，居然也意识不到对方在专门将他往僻静处拐，成了被捕的那只螳螂。

廖芙从树荫下走出来。

“玉光，是我！是我啊，你三姐夫！快叫这妇人放我下来，难不成你还真想杀了我？”

付茗好色，前年皇亲国戚进宫参与中秋宴时见过鼎鼎大名的玉光公主一次，自此朝思暮想，念念不忘，还做过好几次带颜色的梦，梦醒之后见到家里那位庶出公主的寡淡姿色，心情更为郁结。只是玉光公主帝宠无边，不是他可以肖想的，也就只得作罢。

前阵子听到风声说玉光流落民间，不知去向，原本还为如此这般没吃到嘴的绝色感到惋惜，却不想出来散心，竟在一个不出名的海边集市上看见了她。

玉光还没有死。

这个发现，意味着很多很多，或许是飞黄腾达的未来，也或许是龌龊想象的成真……

前提是，他能从这妇人手中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