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奔波一路也都累了,便也不必再拘着他们。”姬寅礼朝着铿锵肃然而立的铁骑方向示意了下,挥手对魏光道,“让他们去西偏殿歇个脚,正好与阿塔海那群莽夫们叙叙旧。”

说到西偏殿时,他语气在短暂的凝滞后又似转为释然,叫住就要领命离去的魏光,“待会你也去趟西偏殿,传我口谕今日提早下学,让侍讲学士们自行回翰林院。顺道,你也见见那俩莽夫,之后再来上书房,与你的公孙先生也叙个旧。”

魏光应下,又冲公孙桓抱拳,笑说,“正好,末将也有段时日未见公孙先生了,趁此机会是要与先生好好叙一叙。”

公孙桓捋须颔首,对于这个从他手底下出师的学生,内心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管怎么说,总要比阿塔海那个莽夫好上个千百倍。

话说此时西偏殿里,自打听见轰隆的马蹄震响声起,一干武官们的魂早就飞了。陈今昭但见他们一双双眼睛控制不住的直往窗外瞄,在见到数百铁骑身穿黑色骑装金戈铁马的站那,且每人身侧的骏马上面都绑有新鲜猎物时,更是各个眼睛都红了。

是羡慕的,更是嫉妒的!

她也知这会勉强不来,遂也不再继续讲解,只要这群武官们不闹成一锅粥,就且由着他们巴巴看去罢。

突然,庭院那边传来了喧哗声。

陈今昭不免也好奇的透过窗户望过去,而后就见那原先军 網 阯 : ?? ?? ?? . ?? ?? ?? ?? . ?? ?? ??阵整肃的数百铁骑们,这会已经散了阵列,三三俩俩的勾肩搭背,正嘻哈说笑的朝着他们西偏殿的方向而来。

见到这一幕,殿内的武官们明显躁动起来。

望着那乌压压而来的一干骑兵们,她也不由讶然,他们这是过来做什么?

好在没等她猜疑太久,一个武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朝她一抱拳后就传达了摄政王千岁的口谕。听罢,得知今日可以提前结束授业,陈今昭对他拱手作揖后,收拾东西离开。

脚步踏出殿门时,她还听到里头传来那位武官幸灾乐祸的声音

“哟,还在学呢?”

“别说兄弟不照顾你啊,这回随殿下外出打猎回来,我可是特意给你带来了好几张好皮子。都是我亲手猎的!兄弟够诚意罢?”

“对了,还特意留了半扇鹿肉给你!这还是殿下特意嘱咐的,说阿塔海他们进学辛苦,得给他们多留些,好补补脑子。”

“干嘛瞪眼呀,殿下的一番好意,难不成你还不领情?要知道,为了给你等多留些,殿下都没舍得用上几口。”

“还有鹿血酒,殿下一口都没舍得喝,说是都留给你们补身子,补脑子!”

“章武兄弟别急着瞪眼,你也有份。对了,大伙都有份,都得补,哈哈哈……”

陈今昭都不用特意回头去看,都能想象到阿塔海他们此刻面目扭曲的模样。无奈摇摇头,心下暗叹,这群武官们本就因未能随他们殿下出宫一事而耿耿于怀,此刻再被人这般幸灾乐祸的调笑一番,那还不得被气到炸?

这群莽夫啊,真是没个省心的。

但愿别影响到她明日的授业啊。

上书房里,姬寅礼令人摆了桌酒,一为让公孙桓与魏光这对师徒叙旧,二为犒劳公孙桓这段时日的辛劳。

三人畅饮说笑,小宴直到日落方散。

回了昭明殿,姬寅礼洗漱完毕,照例坐在案前批会折子。

琉璃宫灯高悬,照的殿内一片明亮,刘顺安静无声的在旁静候着,除了偶尔让宫监取下灯火微弱的宫灯,剪了烛芯重新悬挂上殿顶外,其他时间再不发出半点声响。

姬寅礼提起朱笔蘸了朱砂墨,下笔在折子上落下朱批时,不轻不重的问了句,“怎么哑巴了?”

刘顺乍然闻音,不自觉悚了下,好在随即反应过来,低垂双手卑顺回道:“奴才见殿下忙于朝务,不敢出声打搅,恐扰了殿下清净。”

“这会倒是学会闭嘴了。”姬寅礼不等对方诚惶诚恐请罪,就轻描淡写的令了句,“你随意说些什么罢,周围过于安静,总归让人不大习惯。”

不知是不是因近段时日,他成天跟那群武夫们待在一处,导致耳边习惯了他们公鸭子般吵嚷声的缘故,此刻周围没了那些嚣杂喧嚷,蓦然的寂静无音让他多少有些不适,总觉得心里莫名虚得很。

这种感觉,怪异,又格外不适,似乎让人想要听点什么。

“殿下离宫的这段时日,西偏殿里……”

刘顺的嘴似乎是有自己的意识,几乎在他们殿下的话落下不久,那张嘴就开始极为顺畅的吐出最失当的话。他明知他主子出宫为的什么,也明知这话不合时宜,可不知为何,他控制不住自己这张嘴。

宝座前,提笔御批的动作停了。

悬空的朱笔落了一滴朱墨,浮在折子的空白一处,宛如雪白皮肉上的一滴朱砂痣。

把笔撂开,姬寅礼单掌按撑桌沿的同时,身躯顺势朝后重重倚靠。侧过脸,他不带情绪的看那刘顺,见对方瑟缩的住了口,就抬了抬掌心。

“别停,继续说,今日吾听你说个够。”

刘顺脑中此刻天人交战,一方是要他即刻跪地认错,另外一方则要他继续下去,反正提都提了,何不硬着头皮继续。

不过几个瞬息功夫,后者就强压了前者。

“陈侍讲授业极有章法,武官们都服他,叫他小陈夫子……”

姬寅礼目光幽晦望着面前这个将脑袋埋的低低的奴才,明明对方此刻已经两股战战手脚发抖,连声音都打着叩齿,偏还能较为清晰的将话一句一句往外吐。

这一刻,他觉得,非他有疾,而是这奴才生了疾。

要不然,对方怎会三番四次的挑衅他?

毕竟,他瞧对方也不是不怕死的模样。

不怕死,却上杆子奔那头去,不是有疾又是什么?

“……陈侍讲亲手做的核雕十分精巧,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很受武官们的喜爱。他为人也大方,只要哪个课业上有很大的精进,便会奖赏一枚核雕,以兹鼓励。但他也不是一味的赏,若有武官进学态度不正,那他亦会罚……”

刘顺战战兢兢的还在说着,姬寅礼看着他,心道,该将这个奴才的嘴给缝上的。同时心中亦在盘算,或许该找个时间将这奴才重新打发回皇陵去。

这奴才,天生就该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日头底下,着实不适合他。

刘顺说完后就噗通跪伏地上,屏息等候宣判。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落在他后背的压迫视线消失,转而听见折子翻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