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没法审查来宾的身份,他们中会有许多罪犯或是恶徒,露又将安保工作完全交给S公司负责,琅所能做的只是每天在赌场检查各个角落和设施是否有可疑的东西。琅和露经常会在赌场相遇,可两人并没有交流,有的只是偶尔的问候。琅对这场充满争议的拍卖会并没有任何的感想,她发觉自己无法融入露此时的生活她从未发觉自己原来有过这样的渴望。她可能只会永远做这个在黑暗中注视她的人,在她必要时提供帮助,在她不需要的时候退到一边。就这样一直到未来。未来,多么奢侈的词语。她如何敢奢求未来?她并不知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更早到来,与他人连接过多便意味着分离时的艰难,琅什么都不想做,她选择从一开始便放弃,这样虽然会有很多遗憾,但总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伤害。

拍卖会的前一天晚上,琅还是和往常一样在检查设施,露从办公室中走出来,两人擦肩而过,琅突然开口:“恭喜你啊。”

露回过头:“恭喜什么?”

“你在实现你的梦想。”

露感到不解:“难道你就没有任何的渴望吗?想去追求什么东西,想去实现的愿望之类的?”

琅耸耸肩:“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哈哈,你当初抛弃我,难道没能实现你的梦想吗?”

露一辈子都无法原谅琅,她曾经把自己的一切,把自己未来的命运全权交给琅,那纯粹的信任被人践踏。琅用露换来了自己的光明前途,她却仍然如此落魄,这不免让露产生一种快感。琅满不在乎露说了什么,她的眼中像是升起一层层浓雾,她回忆起自己残缺的一生,她无法否认:“我确实得到了我所希望的一切,你知道我渴望什么吗?”

“能离开曙光城?得到荣华富贵,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能养活我自己,有间自己的屋子,能相对平凡地活下去。”说到这,琅苦笑起来:“这样的生活对你来说根本就像是没活过吧?”

露没有否认,她只是感到疑惑:“可你看起来并没有很满足。”

“当然。当你发现自己拼尽全力去追求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美好的时候,自然会失落。”

“你后悔吗?”露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问错了问题。

“我不知道。”

失去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的好处就是,琅不会像露这样总是在想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她不再拥有超过自己身份的愿望,她很羡慕露,露看起来是那么的意气风发,那么的充满活力,世界最终会是露的,这一点琅深信不疑。

“你还能改变这一切。”

“你不会给我机会的。”

露不再多说什么,她安静地离开。悲伤盖过了愤怒,她是唯一一个还记得一切的人,她是那场悲剧的唯一受害者,那些困惑、愤怒和自我怀疑,此时都只是一场梦。她说琅应该永远离开,命运不该让她们再次遇见。十年前她们没有得到的美好结局,十年后也不会得到。琅表示赞同,她失去一切反抗的勇气,她只配在一旁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凌雪站在赌场二楼的走廊上,她靠在栏杆上,看见了发生的一切。琅抬起头望向她:“你怎么没回去?”

“我在清点人员。”

从二楼俯视整个大厅,下面所有的赌桌都已经被撤走,座椅围着大厅中央的舞台布置,保证来宾可以在各个角度观察到商品的状态。头顶的大屏幕也已经调试好,每一个商品的详细信息都会在发给来宾的同时在屏幕上滚动展出。二楼各个包间给那些准备验货的宾客准备。保密性极强。

“咱们这个角度可以把整个大厅尽收眼底,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射杀下面的任何一个人。”凌雪用手做出射击的动作。琅考虑到这一点,于是要求安保人员一定要看好走廊的安全,不允许任何人逗留。

“屏蔽仪开了吗?”

“开过了,这个区域内没有人可以接入外部网络。”$??哽薪群??澪⑦??八5一8⒐

“建议直接关掉所有机器安保系统,真要出事了它们没用。如果我是杀手,哪怕搜身也没有用,我们总不能要所有人把改造的部分都拆掉。其实最安全的方式还是所有人用投影参加拍卖,可是我们的女王等着看戏呢,她才不管安全问题。”@??綆新群?0⑺九八五壹⑧氿

“你天生就是做暗杀的料。”琅感慨道。

“我权当你在夸我。”凌雪望着楼下,轻轻地说:“问题不是怎么做,而是目标是什么。暗杀这件事很有难度,但要是自杀式袭击,我们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相信一个疯子,他身上全是炸弹,在门口引爆,把整个会场夷为平地。来宾非富即贵,有些人也不是冲着露小姐来的。这些事谁也讲不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可能只是一场表演?没有拍卖会,没有宾客,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有癔症的疯子组织的一场演出。”

琅严肃地看着凌雪,凌雪双手抱在胸前,她嘴角微微上扬,完全陷入她的思绪之中。她擅长幻想,她只是在把自己某个离谱的想法说出。琅不理解,只是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我只是觉得,那家伙不是那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的人。那家伙,她一定在想更加远大的东西。当然,她是个恶劣的家伙,做过不少只是为了自己愉悦的荒诞的事情。说不定她真的就只是一时兴起呢。”

琅知道凌雪说的是姬舒,她很想知道为何对方对那个神秘的女人有着这样复杂的评价:“你很了解她?”

“不,我不了解。”凌雪思索片刻,突然否定自己的说法:“对,我了解她,我知道她想要什么,我知道她有着怎样糟糕的性格,有着多么可怕的野心。我无法认同她,但我能理解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对此我必须保持歉意。如果一个人想要改变世界,那个人必然不可能是一个正直的人。这一点很可悲,却也很让人无奈。我相信她,不仅仅因为她的能力出众,而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不是那个只能在轮椅上等死的小女孩,她早就明白了这个世界运行的机制。如果有人挡在她的面前,她会毫不留情地除掉那个人,无论那人是不是她的爱人。她是一个暴君,可她确实在为了美好世界去做出贡献。这很矛盾,也很可悲。我不想看着露小姐在她背后学习这些,露小姐和她不一样。我说这话不是质疑露小姐的能力,露小姐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我没有见过她的底线,也没有见过她失去理智的样子。因此我很怀疑在发生超过她理解范围的事情后,她是否会做出疯狂的举动。我知道姬舒不会真的疯掉,有人在帮她拉紧脑子的那根弦,而露小姐……”说着,凌雪望向琅:“她孤立无援,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真心信任的人陪在她的身边。她甚至不信任她自己。”

凌雪说这些话时,就好像她早已看透了所有人,所有事的本质。她似乎站在一个高维,自上而下俯视的神灵;又好像早已穿过千年的帷幕,她早已洞悉人类历史的一切。可她其实只是某个残影,从另一个世界偷来的不属于她的财富和智慧。

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匿名信息传来:“会场有炸弹。”

第42章 | 0042 琅

琅和凌雪匆匆来到赌场的仓库,这里堆满了被撤下的赌桌和设备,要在这里搜索炸弹并不简单,琅运行起自己的电子眼,蓝色的荧光闪烁,她很快在一堆杂物中间定位到热源。她搬走桌子,在墙角发现一枚直径约十厘米的微型炸弹。炸弹滴答作响,爆炸时间被定在十二小时之后。炸弹是自制的,并不复杂,琅很快便将其拆除。她此时更好奇是谁给她发的消息,外部网络无法联系上她,一定是某个内部人员向她传送的信息。这说明在她的身边已经有敌人潜伏,她必须及时把这件事通知给露,让她暂时推迟拍卖会。

“这只是一个炸弹,我们还必须再次排查,消除所有的风险。”

“这种炸弹,很难真的造成什么伤害吧?”凌雪小心翼翼地拿起炸弹,想要仔细地观察。这时,一股绿色的气体从炸弹中泄出。“糟糕!”琅连忙屏住呼吸,可神经毒素已经入侵她的身体,她和凌雪很快便晕了过去。

当琅再恢复清醒时,她已经被绑在一间破败的仓库之中。她的手脚都被铁链绑住,身体则被一道道皮带缚住。她朝着窗外看去,依旧是一片漆黑,她断定自己并没有昏迷很久的时间。她被绑在一根承重柱上,不远处的椅子上绑着凌雪,她没有琅这样“豪华”的待遇,只是被皮带绑住,她还在昏睡。琅环顾四周,仓库空空荡荡,脚边的灰尘厚得夸张,似乎很久没有人使用。而在曙光城内是没有这样的地方,琅猜测自己应该已经被带到了城外。灰尘留下许多杂乱的脚印,大小不一,至少有三个人曾进入这里那几个把她们带到这里的恶徒。琅猜测炸弹只是一个幌子,他们早就把目标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柱子限制了她的活动,她看不到背后,不知道自己身后是不是有一堆可怕的武器。仓库安静得可怕,所以她能很轻易地分辨出除了凌雪的呼吸外还有另一个平稳的呼吸。她冲着仓库喊道:“你为何要绑架我们?”

“你醒了?”一个稍显青涩的女声在她身后传来。她跑起来,从琅的面前掠过,她戴着兔子面具,没有展露真容。她朝着出口处跑去,琅叫住她:“不用那么着急去找人,你看我被绑成这样,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我不该和你说话,你是坏人。”说罢,女孩匆匆跑出去,紧接着叫来一个魁梧的男人。他头戴黑色骷髅面具,仿佛一位死灵。他手中拿着枪,琅注意到他的双手布满伤口,那些伤口并不常见,像是刀伤。

“终于能和你见面了,琅。”

男人蹲在琅的面前,他身上有一股灰尘的味道。琅望着面具后那双褐色的眼睛,她的双眼在记录对方视网膜的信息,并开始联网搜索。这需要时间,她必须尽可能拖延住他:“我们之前有过节吗?”

“你杀了我许多朋友。”

“我想想,不会前段时间那个被我杀死的‘饿狼’也是你的朋友吧?”

“他的名字叫卢克。他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一个讲义气的朋友。你知道你杀死他的时候他的女儿刚刚出生吗?他是一个比你强一万倍的好人,而你,只是大公司的走狗,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个男人说起话来像是一个诗人,琅笑了起来:“我可没有时间去了解每一个被我杀死的人的故事。”

“人渣。”男人攥紧拳头,他克制想要往琅的脸上来一拳的冲动,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痰。

“你们是革命军?”

“我们是解放这世界的唯一力量,是让这片废土重返生机的希望。”

“好好,知道你们很伟大,但是你们为何要绑架我们?你的目标不是找我复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