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浮的脸上没有透出一分诧异。
他只是平淡地敲了敲桌面,等待着着路勉先开口。
路勉似乎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他读懂薛浮的意思后,便平静地开口汇报了。说的也都是很寻常的研发相关和企划案处理,都是薛浮平时处理惯了的公务。薛浮一边听着,一边又有些诧异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路勉汇报完,薛浮正准备让他离开的时候。只是路勉又似想起来了什么,抬了抬眼镜,依旧是很儒雅客气的笑容:“薛慈的事已经解决好了。”
听到他嘴里说出的“薛慈”两字,薛浮心底一动,眼睛顿时浮起一点戾气。
你对阿慈有什么图谋?
薛浮那瞬间的防备敌意几乎已经抵达了顶峰,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不能控制身体了。
他的理智存在,十分清醒。但身体却不顾他意愿的行动起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平静地提问
“薛浮”说道:“怎么处理的?”
在两人的对话中,薛浮才知道阿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入薛氏开始学习处理公司事务了。
但却不知为何,被分配到一个极其混乱,沉珂积重的分公司中作为领导。
薛浮先前对那个分公司已极为不满,整个管理层都找不到一个能用的人,心思全用在互相构陷上,才能倒是一片空白。要他来接管,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将中上层的尸位素餐的人都换血成自己用惯的人手。不过对于创造不了多少效益的小公司而言,薛浮甚至不愿意花费那样多的精力,更愿意将其直接破产融资,或者连产业线一起拍卖出去,尽到它最后一分价值。
但这样让薛浮都极为不耐的棘手烂摊子,却被交到了薛慈的手上。
薛浮听的都有些混乱了。
从路勉的报告中,能听的出,薛慈接下这个烂摊子后果然也采用了调换高层人员的方法,殚精竭虑,倒是让这个分公司也跟着起死回生了。
薛浮心底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也不知阿慈会被累成什么样。
薛浮这样一想,又将薛慈被派到这个分公司当中,当成了父亲给予阿慈的历练。这个理由虽然勉强被接受,但薛浮也不免觉得薛父太过严厉,阿慈才多大以薛慈的天赋和薛家的家业,对薛慈严厉训练也成了一件颇为不必要的事。
反正不管是父亲,还是他,都会看顾阿慈。
薛浮还在因此不满,却没想到接下来的对话,却是彻底颠覆了他的想法。
“薛浮”听到薛慈的出色表现,并未因此露出欣慰神情,只是很冷淡,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他倒是做的不错。”
紧接着就和路勉提及,要将薛慈辛苦培养出的那些能力出色的人员,都挖过来。
以第一视角旁听这一切的薛浮,都愣住了。
他无比清晰地听着“薛浮”寥寥而谈,很快和路勉商定好了挖角的计划。
薛慈管理的分公司效益虽然已经初见成效,但是先前管理混乱导致的后遗症仍在,沉疴颇多,风气不佳,行业声誉形象落后,都是要一桩桩处理的棘手事。而相比起来,薛氏的主公司是庞然大物的帝国,环境、声誉还是薪水,都远比那个分公司更为出色。
没什么前途被放逐的分公司,和如日中天的薛氏总公司,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想跳槽的人不计其数,又何况是薛浮有意安排,顺水推舟,再自然不过,真正将薛慈收拢来的那些人才都掏空了。
薛慈的分公司成了最好的踏板,而那些被薛慈提拔上来的那些人,名义上去的是同一所公司,连愧疚这一步骤都免了,最多对原来的老东家有些尴尬。
唯一有苦说不出的人,就是薛慈。
这一招狠厉的简直有点下作了。
薛浮对待敌人,一贯都是这样狠厉,出手就是杀招,但也很少有这样不留情面斩尽杀绝的时候。一想到他这样对付的,是自己的亲弟弟,只觉得有些恶心,心脏某处生生绞碎一般的闷疼。
而在办公室当中,“薛浮”和路勉的对话,又一次印证了薛浮的猜测。
薛氏并不缺人才。
至少没有缺到薛浮这个薛大少爷,要和自己的弟弟抢人的地步。
他让薛慈辛苦积攒出的成绩毁于一旦,挖走他所有合用的人手,只是为了薛慈绝无可能,威胁到他在公司的地位而已。让薛慈孤立无援,整个薛氏都没有他的亲信。
甚至将那些人手都收归麾下后,还要多番敲打,威胁警告。让他们知道自己做出的事已经得罪透了薛慈,确定他们对薛慈再不心怀感激,甚至还防备抵触。
釜底抽薪。
让薛慈经营的一切,在一夜间溃散崩塌。
这就是路勉口中所提的,“解决”。
薛浮听的已经是目眦尽裂。毁灭欲和暴戾气息在体内不断翻滚,将要破体而出。
但他的痛苦毫无作用,依旧阻止不了那个“薛浮”的任何行动,只能看他如常地和路勉交谈完毕,让路勉回去继续工作后,像之前一样平淡批复起文件。
薛浮已经被愤怒、痛苦、愧疚这几种情绪折腾得有些精神衰弱,再待在这里,似乎每一分一秒都是惩罚,而噩梦并没有因此结束。
在薛浮备受煎熬时,门外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从外面走进来的人,是薛慈。
薛小少爷情绪有点激动,也没有敲门,不顾其他人的阻拦,便站到了薛浮的面前。
薛浮抬眼望去,看见少年皮肤苍白如雪,唇瓣尽是血色,他微微抿唇,神色还略微有些犹豫。
这副模样能看的薛浮心疼死。
再想到他之前做的事薛浮简直羞愤欲亡,不断被愧疚折磨着。但现在占据他身体的“薛浮”,似乎并不因此而感到羞耻,甚至能平静望向薛慈,那点眉眼当中透出的不悦意味,似乎在责怪薛慈为什么擅自进来打扰他。
但出乎预料的,薛慈并不是来责问薛浮,为什么要挖走他一手提拔培养出的人,而是微咬了一下唇薛慈很快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局促,松开了。目光微微偏移开来,语气显得有些莫名生硬:“你信了他们的话吗?”
“相信我是那种会因为私怨影响工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