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衣见李旭进了药庐后迟迟未出,担心他是?受了重伤,本想进药庐看一眼李旭,却被树上突然落下的身?影拦住去路。
“剑修切磋,受点儿?小伤是?常有的事,他无?大碍。”微生溟道。
他眼底簇着点光,眼睛不?同?寻常地发亮,伸手?去碰玉蝉衣尚未回鞘的剑。刚要碰到?,却被最后那点无?来得及消散的剑意?灼伤,苍白?指尖立时滚出血珠,他却视若无?物,贪婪的视线追随着那逐渐消失的剑意?,手?指更快地往灼人的剑锋探去。
直到?指尖触及刀刃,血肉迎刃而开,倏地被划开一线血口,他才终于停止住自己这疯狂的动作。
剑意?已经彻底平歇下去,一串血沾在剑刃上。
“好凛冽的剑意?!”微生溟眼睛亮得过分,他看着自己手?上滴血的伤口,见落血不?止,却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他抬眼看向玉蝉衣,“小师妹,好本事。”
玉蝉衣抬起剑来,用灵力将她剑刃上留下的他的血珠拂去,剑身?泠泠寒光映出她同?样寒凉的一双眼睛,“不?够。”
“还不?够。”玉蝉衣根本不?满足。
微生溟笑声更大了些,笑着笑着就咳起来,咳嗽声越来越密,像是?要将他心肝脾肺肾都?颠出来。
玉蝉衣在这密集的咳嗽声中,抬眼看着微生溟。
他那唇色比起两年前初见那次还要更苍白?几分,形状姣好的唇瓣上,卧着几道皲裂的印痕。不?觉间,师兄好像变得更虚弱了些。
这一年多,她常常看到?他在旁看她练剑,只是?不?知?为何,看着看着,他总会陷入他自己很迷惘的思绪中去。
玉蝉衣能隐约感受到?,他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事,或者在怀念着什么人。
似乎,是?回不?去的事,或者再也见不?到?的人。
她的剑术一日日精进,他眼里有宽慰,有欣赏,可更多的,却还是?那种永远永远也消不?掉的寂凉,眼里叫人看不?透的悲伤还在一日比一日深下去。
玉蝉衣看着他脸色一日日灰败下去,总颓然盯着院墙外的景物出神,越发像个活死人了。
但此刻那双发亮的眼睛帮他提了几分生机。
他仍在欣赏着自己指尖犹在汩汩渗出的血珠,咳了一阵后,用一种难得听上去欣悦的语调说?道:“我当真没看错,好生凶煞的性子。”
“我让你杀死你心中的恐惧,你倒好,要往别人的心里种下恐惧。”他声音里带着点捉摸难定的笑音。
微生溟围观了李旭败在玉蝉衣剑底的整个过程,也感受到?了玉蝉衣的剑意?。
从李旭踏进不?尽宗来,他就感受到?了李旭的变化。
这两年的光阴,李旭也没有白?费。自上次赢了玉蝉衣,回去之后,他也更为勤恳地练剑。两年过去,李旭的修为也精进了许多。
微生溟在一旁看得明白?,要是?今日的李旭,对上昨日的玉蝉衣,恐怕,玉蝉衣连一招都?撑不?过。
可是?,今日之玉蝉衣,已经不?是?昨日之玉蝉衣。
这李旭小儿?,风雨不?透地跟了他两百年,也该吃一吃苦头了。
“不?行吗?”玉蝉衣一双眼睛格外平静。
“自然可以。”微生溟犹在回味玉蝉衣的剑意?。
那种密不?透风的、一旦猎物有丁点儿?要落入她所?能触及范围内的迹象,就要将之牢牢锁住拖入腹地,困死绞杀的、透着十足杀气的剑意?。
真是?……好重的杀气。
见他不?去管他那淌血的手?指,像是?完全不?觉得疼那样,玉蝉衣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不?痛?”
微生溟并?不?答她的话,他将手?指抬起来,指尖渗出的血迅速顺着他的手?指蜿蜒流下,流了他整面手?掌,他却一晃神,只顾着痴痴欣赏,什么话都?没说?。
这时候,李旭的伤口已经被巫溪兰治好,她送李旭出了药庐,想起什么,喊玉蝉衣道:“小师妹!小师妹!”
玉蝉衣闻声走过去,巫溪兰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灵币袋子:“看看我从外面弄回来了什么?”
袋子里的灵币碰撞在一起发出闷响声,一听就知?道里面的灵币数量不?少,玉蝉衣很意?外:“师姐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灵币?”
巫溪兰神情得意?道:“那自然是?我做了一笔划算生意?。”
今日在集市上同?药房老?板的龃龉事,巫溪兰不?打算让玉蝉衣知?道。她笑着说?:“这三千灵币,是?因你而得,在你去论剑大会之前,我是?一定要花出去的。”
“走吧,趁着李旭还没把?草药给我送过来,我带你去一趟集市,买点东西去。”
巫溪兰带着玉蝉衣来到?了集市上。
对这三千灵币要花到?什么地方,巫溪兰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她将玉蝉衣带到?法器摊子这,买了件不?同?寻常的法器天女罗裳。
天女罗裳是?星罗宫制作的法衣,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贵最好的法衣,巫溪兰早前在集市上摆摊时听过它的名头,天女罗裳穿上之后,可刀枪不?入,法术不?侵,既是?衣物,也是?很好的护体法器,又因其?美丽,格外昂贵。
那李旭因和玉蝉衣论剑受伤的事让巫溪兰对于即将到?来的论剑大会产生一种担忧:她担忧玉蝉衣也在论剑大会上受伤。
这天女罗裳巫溪兰平常日可不?敢肖想,但如今天降药房老?板赔偿的三千灵币,再加上她还有偷偷从家用里攒点灵币到?自己小金库里的习惯,凑一凑买下来也不?算太吃力。
到?了法器摊上,叫老?板取来天女罗裳,巫溪兰捧在手?中给玉蝉衣,对玉蝉衣说?道:“这天女罗裳穿上之后,可刀枪不?入,法术不?侵,等你到?了论剑大会,这就是?你的战甲,免得你受了伤,疼得死去活来,又没我在身?边帮你止痛。”
天女罗裳淡黄裙摆上仿若兜着流云雾霭,布料上像流动着若隐若现的霞光,仿佛将落星织在了上面,玉蝉衣手?指不?必触及,便能感受到?它上面那股干净澄澈的灵力,一种纯净的能够庇护万物生灵的力量这让玉蝉衣立马猜出来它有多贵,她没有继续着动作将手?指放上去,而是?坚定对巫溪兰说?道:“我能忍痛。”
巫溪兰最是?听不?得这话,一听直接浑身?犯哆嗦,她不?管玉蝉衣的意?见,扭头将自己的灵币袋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果断道:“老?板,这件法器我要了!”
讲究实用的剑修哪怕买护身?的法器,也更喜欢一些便宜实惠的,这天女罗裳的价格倒是?没在这段日子里跟着水涨船高,依旧维持原样,买下后巫溪兰看了一眼铺子里其?他那些价格是?平日里三倍四倍的法器,轻轻啧了一声。
也就在这种时候买天女罗裳,她的心不?会那么痛,还感觉自己赚到?了呢。
看着巫溪兰那么痛快地将那一袋灵币交出去,她是?不?肉痛了,玉蝉衣这边倒是?开始肉痛起来,刚说?了句“我不?想要”,身?边一道轻淡的嗓音传来,“你师姐她自己就想买这天女罗裳,可她是?个药修,要这衣服也无?用,买下来给你穿上,也算了了一了她的心愿。”
“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巫溪兰嫌弃的声音响起来,“说?的话倒是?挺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