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1 / 1)

他长时间的沉默和异样的神态让玉蝉衣知道?,她又一次说对了。

她的话,并没有给微生溟带去喜悦,而?是带来一种有别于她预料的反应玉蝉衣的心直往下坠,她没想?到微生溟死意竟然那么重。但哪怕他是痛苦的,她也不会停下来对他的追问。要将心病治好,就像为身体治病一样,总要受点儿罪。

玉蝉衣紧接着问道?:“那时你?修出不死之?身,和你?的杀招一样,也是为了杀你?弟弟是吗?”

微生溟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停顿片刻,才迟缓道?:“不然,我何必修这不死之?身?”

“尤其对一个倒霉鬼来说,死了虽然不算什么好事,但至少,倒霉的一生结束了。”微生溟说。

他这一生在旁人眼里?,得到了太多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太多旁人眼里?的风光。

十四?岁修得不死之?身,从此哪怕身陷险境濒临死亡也只会增长修为这种资质给了任何一个修士恐怕都会欣喜若狂。

但那些不过?都是他人的想?要,而?非他想?要。他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

微生溟有时会想?,也许是他抢尽了别人的风头,夺尽了他人风光,占尽了天赋异禀的便宜,才会叫他这一生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些夙愿难偿。

该他杀的人不由他所杀,他想?救的人救不下,若只为了个所谓剑道?第一的名头,他何必再拔出他的剑来?

做个庸才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在很久之?后才领会了他父亲这句话的含义。

他还记得,八岁之?后,他打通灵脉后修了点修罗一族的功法,能短暂地窥探他人的心声传音。那次他听到他阿娘对他阿爹说:“早知道?我和你?的结合会生下天生魔胎,我们就不该生下任何后代。”

“死了就不会再倒霉了。”微生溟轻叹了一声。

玉蝉衣紧紧皱起眉头,她本能地想?要反驳,甚至想?要再痛骂他一顿。

这一回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在幻境中看到了他是怎么长大的,虽不至于完全感同身受,但她好像有些理解他了。

拥有着不死之?身,想?死也死不成,怪不得,会有心病。

玉蝉衣从前只知道自己想活而不能活,她贪恋活着的每一天每一刻,见不得别人不知生之?可贵。因此她从未想?过?,对有些人来说,死亡的权利被剥夺,竟然也是一种极为残忍的事情。

“可你?现在想?活了,一定?是这样的。”玉蝉衣道?,“那些代表着你?生出心魔的特征你?那滴血一样的瞳孔,你?脖子上的修罗印记,它?们都开始消退了。”

玉蝉衣着急翻起石桌上李旭送来的那些关于心魔的书籍:“这些都是你?心魔转好的标志。微生溟,你?等?一等?,等?我多看些书,我会找出来是怎么回事,一定?可以彻底解开你?的心魔的。”

她不知道?让他变得想?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但既然一线生机已经出现,那就该紧紧抓牢了。

玉蝉衣低头疯狂翻书,这回,换了微生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看不到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修罗印记成了什么样子。

若是真像她说的一样,眼底的红和修罗印记都开始消退了,也许,心魔的解药已经找到了。

他就是一根快枯死的木,终于等?到了春天。就如?一片干涸皲裂到河床,终于迎来了泽被。他大概知道?是谁让他对活着这件事又生出期待,只是这个想?法刚一钻进脑袋,微生溟的脸色迅速沉下去,无半分欣喜。

一旦他对未来有任何美好的幻想?,一旦他想?和谁有更深的联系,命运总会毫不留情?地将之?摧毁。

向来如?此,命运从不会眷顾他。他想?好好爱护弟弟,最后却要杀了他;他努力修炼,想?要保护家人,可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死了;他等?到了一个破他杀招的人,却眼睁睁看着她死在眼前。

死亡会比他来得更快。

这一次,轮到玉蝉衣了。

微生溟心中顿时悚惧万分,呼吸甚至急促起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同样的噩运再落到玉蝉衣的头上。

眉头紧皱间,他冷不丁生出想?要和玉蝉衣结契的念头。

主仆契能让他在她遭遇不测时能立刻知道?、立刻赶往她那的契约里?,这一种最合适。

只是,以玉蝉衣的性子,必然不会同意他的提议。

微生溟无奈放弃。

不结契也没关系。

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之?外就可以了。

微生溟捻了捻指尖的悬丝,忽然因自己向巫溪兰要到了这个能知玉蝉衣脉息波动的法器而?感到无比庆幸,视线不经意间落到玉蝉衣的身上。

正看着书的玉蝉衣忽然觉得自己背上冷飕飕的,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朝那古怪视线的来处抬了抬眼,却正好看到微生溟察觉到她抬头,朝她露出了一个温煦的笑容来。

“……”这一个月被他冷落得有些厉害,玉蝉衣一时有点不习惯。

“什么时候琢磨过?杀招‘灭’的?”微生溟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他掀起袍角,在她对面坐下,恰好是一个能很自然地盯着她但不会被她感到异样的位置,他道?,“这几?年来,从来没有见过?你?看它?的剑谱。”

玉蝉衣哼了一声:“‘灭’?早在八百年前就看过?了。”

她道?:“听说是很难的剑招,就找来破解破解看看。”

说完就低下头,懒得管他在想?什么。

她说的句句属实,他爱信不信。

到现在,她也不想?着再在这可怜蛋面前刻意隐瞒什么了。再说了,坦荡一些,反而?更像是心里?没鬼,他猜不到什么的。

玉蝉衣这一脸的倨傲张扬,令微生溟有些心痒。

她不是肯屈居人下的性子,也许她能接受主仆契呢微生溟心里?打算的是,这主仆契,主契给她,仆契给他。

契约只是形式,主仆契也只是个名字,他不在意,但玉蝉衣反而?可能会在意。

她可能并不能接受另一个修士给她做仆人,哪怕只是形式上的。

但他还是试着问了:“知道?主仆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