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1)

微生溟打断了叶坪舟的话?:“无所谓了。”

“师兄,我已经想通了。”微生溟怅惘道:“一千年过?去,我自己也快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一丁点她存在?过?的证据我都找不到,她是否真的存在??我快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又怎么能指责你当时不信我?”

“我都快要信不过?自己了……可我又必须得信着,不然,万一、万一她真的存在?过?,除了我,没?有人记着她了。也许,我就是她存在?过?的唯一证据,哪怕没?有一个人信我,我自己必须得先信着,不由分?说地先信着……”

他喃喃说着,像要彻底沉溺进自己的思绪里去,却忽而大笑起来:“可是,哪怕掌门他闭关个几百年,他也杀不了我。”

叶坪舟一时有些怔神,微生溟说这句话?时笑起来的样子里面,竟然仍残留有几分?他曾经最意气风发?时自命不凡的张狂那是叶坪舟曾经最烦恼如?今最怀念的微生溟的样子,回?不去的往日旧影。

他不知所措垂眸,忽然听见水流落下的声音,面前空着的茶杯里水逐渐满起来。

微生溟道:“师兄,最后替你斟一次茶。以后找我喝茶的事,不要再有了。”

他放下茶壶,将散在?肩上的长发?揽到身后,修长脖颈敞亮地全部露出来,微生溟道:“太微宗还是将和?我的关系干干净净撇开得好,叶掌教最好也是,免得我入魔之后,曾经和?我关系最好的你成为了最受人攻击的那道靶子。”

叶坪舟手指颤颤,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杯子,杯中?茶水都要抖出来。

在?他以为微生溟受心魔所困浑浑噩噩的这些年里,微生溟却什么都知道,还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那颜色如?同?干涸血痂的可怖印记网一样罩住了他左边脖颈,贪婪蔓延下去的态势无可阻挡,苍白的肤色像是血色全部被它吸尽,这具躯壳上只有它看上去是最生机勃勃的,其他一切都像是将要沉入腐朽中?去。叶坪舟嘴唇白了许多,喉咙里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了。

他听见微生溟语气淡淡地说道:“太微宗执意要等我入魔那一刻才会杀我,可谓是名?正言顺,我没?有怪过?你们。”

“既然监视着我会让你们放心,这几百年间,我便假装不知情地由着你们监视了。”微生溟说得且狂且傲,“可掌门他为了杀我闭关,实无必要,杀我他还没?那个本事,为了杀我闭关不过?是枉费心力,误了他的正事。”

“烦劳叶掌教帮我带几句话?给你们太微宗的掌门:他担心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发?生,不会有为祸人间的魔头降世,不会有生灵涂炭,也不会有民不聊生。”微生溟笑得格外和?悦平静,“你告诉他,不劳烦他老人家动手了,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杀我的人了。”

他轻快道:“她会在?我入魔之前杀了我的。”

第40章 猎物 剑刃不痛快饮够了它的血,是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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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坪舟和?李旭一道离开了茶寮。

离开时,玉蝉衣注意到,叶坪舟手中总是自在轻摇的那柄纸扇全?部展开,他似乎在用扇子挡着自己的脸,眼角微微红着,看上去?有些?失态。

微生溟回到桌边坐下,玉蝉衣忍不住皱着眉问他:“你和?叶掌教都?聊了些?什么?他脸色怎么这样不好?”

看到叶坪舟的样子,玉蝉衣丝毫不怀疑,是她这师兄又口出惊人之语,戳人肺管子了。

见她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蹙着眉头,态度说不上教训,更像是担忧,微生溟笑着入座,说道:“聊待你明日你拿下头筹,叫他送你一坛酒。”

“酒?”涂山玄叶先行说道,“你们两个喝去?吧,我可喝不了酒。”

玉蝉衣问:“是什么酒?”

“自然是好酒。”微生溟道,“就埋在仙湖旁的一株七星树下,足足埋了一千三?百年,那可是叶掌教的私藏,是他小心藏着的好宝贝,被我问出来?那可真?是叫他痛彻心扉呐。”

玉蝉衣想起叶坪舟红红的眼角,不知道她这师兄是用了什么法子从叶坪舟那弄到了酒,她道:“要是……是去?偷挖人家的酒,我可不干。”

微生溟笑得开心:“自然不会带你去?做缺德事,是我应下要帮他的忙,他答应给我这酒。”

“帮什么忙?”

微生溟道:“帮他除掉一个他的心头大?患。”

一千三?百年前,他拿了论剑大?会的头筹,叶坪舟屈居第二,他拿自己攒了好些?年的灵币换了这坛酒,叶坪舟却没喝,而是和?他一道将酒埋在了仙湖旁的七星树下。

那时他坐在树上,对在树底辛苦埋坑的叶坪舟说:“今日,师兄虽然又一次输给了我,但是,假以时日,若是师兄能够认真?修炼,努力练剑,恐怕……也没有赢过?我的机会。”

“可师兄性子沉稳,内敛温和?,对后?辈一视同仁、多怜惜爱护,比我有耐心了太?多,会是一位教书育人的好先生的,等哪一日,师兄教出一个能赢过?我的徒弟,就把这酒挖出来?给那徒弟喝,庆祝他帮自己的师父‘一雪前耻’,可好?”

当时叶坪舟听得哈哈大?笑,笑着应好。

恐怕他们二人都?没想到,事情的最后?,会是叶坪舟用一副他所见过?的他最难看的表情,笑好似哭一般对他说:“最后?喊你一次师弟。微生师弟,带着你那小师妹,去?开了那坛酒吧!”

微生溟说得太?过?模棱两可,玉蝉衣一脸困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微生溟喝了一口茶后?,对她说道,“除去?他心头大?患这件事,也有你帮得上忙的地方,不然这酒可没你份。走了,和?师父说声告辞,我带你去?湖边挖酒坛子。”

这样听起来?似乎靠谱多了,好像真?不是去?偷人家的酒,玉蝉衣同涂山玄叶道过?别后?,跟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森森怨念。

她早该意识到他是和?叶坪舟谈了正经事来?换酒的。毕竟迄今为止,她这个师兄做的事都?挺靠谱的,但他是如何做到说的话听上去?那么不靠谱、那么叫人不好信任的?

路上,玉蝉衣问:“到底是怎样的心头大?患?”

微生溟在玉蝉衣剑尾坐着,他们二人正由玉蝉衣御剑飞行带着往仙湖旁飞去?,他调整了姿势,看向玉蝉衣,道:“很难杀的一个心头大?患。”

玉蝉衣皱了皱眉:“难杀?”

“可难杀了!”微生溟道,“先别说想杀他的杀不了他,哪怕自己都?想死了,自己动手也没用,还是死乞白赖地活着,真?是令人齿冷。”

听上去?是很怪的东西。

玉蝉衣问:“是人吗?”

微生溟认真?想了一想:“经常有人说他不是个人,但我觉得,应当还算是个人。”

接着又说:“但也是个祸患。”

玉蝉衣:“祸患?”

微生溟正经八百地说道:“都?是叶掌教的心头大?患了,能不是祸患吗?”

玉蝉衣又是一脸怨念地看着懒散坐在剑尾的他,她觉得他这一番解释真?的毫无道理?可言。

各大?宗门不都?有会教习说文解字的课程吗?心头大?患的“患”和?祸患的“患”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