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的一段时间平静无波。
当然,对于陈今昭无波的,对于翰林院几个侍讲学士,几日却的人间地狱。原因无,上头下达了诏令,命每日辰时至午时上书房偏殿讲学,给西凉军汉担任临时启蒙教学的夫子。
自诏令下达那日后,翰林院众人见那几个侍讲学士,每日如丧考妣的出去,浑浑噩噩的回,看得出在两个时辰内饱受了极大的精神折磨,当真看的人唏嘘不已。
时间不经意流走,快了七月十五日。
暮色四合时分,陈今昭换了身白色的素服,搀扶着同样穿着缟素的陈母出了家门。
于长街寻了个十字路口,与其烧纸的人群隔出段距离,方蹲下安置好火盆,拿出锡纸折好的元宝、两捆立香以及几沓冥纸,搁置在侧。
掏出火折子,轻轻点燃冥纸一角,在火舌舔舐冥纸的幽幽火光中,心中低低唤着那久远的名字。
“当家的我的……”在冥纸点燃的那一刹那,陈母哭坐在地,悲痛的垂着胸喊着逝去的亲人,可最后一个儿字,却只能无声的呐喊。
陈今昭揽住母亲,另只手不断往火盆里添着纸钱、元宝。
陈母伏在肩上,哭几近昏厥,双手死死抱住陈今昭不住的喊着儿啊儿,可对方心里都清楚,个儿喊的哪个儿。
陈今昭并不劝阻,任由母亲痛哭不止。
哭吧,于祭奠亡魂日,将内心积攒的悲痛与酸楚都哭尽,一年余下的日子要开开心心的。
搀着母亲离去的时候,陈今昭回眸往燃尽的火盆处留恋的望了眼。
四周都在喊魂归兮,却只愿早渡忘川,生富贵安康,无病无灾。
将母亲送回家中安置好后,陈今昭取了从纸马铺买的祭灯,嘱咐长庚先留家中看护一家子,待放完祭灯归,再由出门祭拜韩叔韩婶。
毕竟一家子老弱妇孺,只将留在家中,如何放心。
“放心去吧少爷,我省得的。”长庚道,又不大放心的嘱咐,“少爷路上小心,千万早些回。”
陈今昭点头应下,便提了两盏祭灯出门。
放祭灯的河道位于西南边角,距离家稍有些远近。
条河道,从前叫没人知道,只自从有人开始往河里放祭灯,又陆陆续续有人加入后,条河从此被人称作了渡灵河。
陈今昭赶的时候,时间不早了,河道里飘了不少祭灯。周围一片哭声、哀思声,悲伤的氛围笼罩了整条河道。
顺着河道走远了些,处人烟稀少的一处河畔。
侧身挡住自南的夜风,小心翼翼取两盏白色的祭灯,手指细细的在每盏灯身上摩挲,轻抚。
爹,哥……
后面的字在心里刚落下,眼眸忍不住泛泪光。
捧着两盏祭灯,站在夜风中无声落泪,脑海中浮现的尽昔日一家人和睦的场景。
在没有前世记忆的那八年里,却此生得最开心无忧的日子。那时候爹爹尚在,胞兄也尚在,每日最盼望的,教书回的爹爹给带各种稀奇的巧物,有放学归家的兄长给带各色甜甜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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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又忍不住含泪抚了又抚怀里的祭灯。
两盏祭灯的底座,一盏镌刻上的爹爹的名字,另一盏却空白。
指腹抚祭灯底座上爹爹的名字,贪恋的流连了许久,后又颤栗的抚上另一盏祭灯座下……空空的一片触感,顿时让心疼的直落泪。
稍远处的河畔边,主仆俩无声望向此处。
为首之人穿着黑色常服,除却襟口处用暗银丝绣了蟒纹,全身再无其纹饰。的周围全莲花祭灯,灯芯摇晃的幽光明明灭灭,映晃着的侧脸忽明忽暗。
“人间最苦离分,白发青丝两断魂。”
望着远处素服白衣之人含泪放走了两盏祭灯,姬寅礼低语轻喃,眸光的情绪让人无法辨明。
第25章第 25 章:袁妙妙
待远处之人擦着泪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姬寅礼也压睫垂目,目光缓慢的扫周围的一圈莲花祭灯。诸多祭灯将团团围住,团团微弱的幽光摇曳于中元节的夜色中,将那几近融入夜色的朦胧背影,在河畔中投下模糊不清的倒影。
“放走罢,全都放走。”嗓音低哑,眸光最后一一扫每盏祭灯,“幽冥路远,早些动身,也好早抵忘川,或可先一步抵那轮回井。世太苦,便盼生,能得命运垂怜。”
刘顺跪地敬小慎微的托地上的莲花祭灯,一盏盏的双手亲捧河畔边,伏身将些每盏刻有名字的祭灯,仔细的依次放入铺满微光的渡灵河中。
“渡灵河当真有灵?”
“奴才听,渡灵河通往的幽冥彼岸。”刘顺低声回道,“京都百姓都信个……奴才也信。”
姬寅礼抬眸望向河中飘荡的莲花祭灯,好似看了昭阳宫那心宽体胖的老总管,好似又听在絮絮叨叨的哄多用饭,期待日后好长成个威武英挺的高俊儿郎。也好似看最会搭配衣服首饰、尤擅给母妃梳花样繁复发髻的安姑姑,好似又见了笑呵呵的询问,小殿下,看娘娘梳个新发髻可好看,否似那天仙下凡尘呀……
渊寂的眉目间舒展开短暂的笑意,后又慢慢敛下。
故人的音容笑貌犹似在眼前,可十年去,能给的只有一盏盏莲花祭灯。
在刘顺放完了最后一盏祭灯后,姬寅礼也终于将怀里抱着的素娟祭灯捧了出。垂眸目视了久,好似要永远将盏祭灯镌刻在记忆深处。
终于,抬步走向了河畔,步履如风,没有迟疑。
刘顺侧身在旁亦步亦趋的帮着挡风,唯恐狂乱的夜风吹散了素娟挽成的祭灯。在见主子跪地送别祭灯时,也忙不迭跪伏于地。
“可知,母妃临了之际,可有何未了之愿?”
伏地跪拜的刘顺心中一突,有数息的语塞。当年亦不昭阳宫一个不眼的洒扫太监,平日压根没机会接近主殿,也主子娘娘出行时,能够远远的望见片衣角,所以会要让如何回殿下的话?
好在反应不慢,当即哽语回道:“若娘娘有未了之愿,怕只未能亲眼见着殿下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当年奴才只个偏殿洒扫的,却也有耳闻,娘娘常对安姑姑笑谈,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