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击扶手的动作顿了下,姬寅礼片刻方道,“此番南下密查,当遣机敏人者,既懂察言观色,又会投其所好。能与贪官蠹吏周旋自如,亦能与淫佚之官放浪形骸。总要坚信此纨绔子弟,可以与之同流合污,可结纳拉拢之人。”
公孙桓何其敏慧之人,闻弦知音,当即惊变了脸色。
“殿下派……”
“江莫,合适。”姬寅礼看向,语声沉稳,“能力出众,为人圆滑好交友,南下的不二人选。此番行事有凶险,但文佑,养儿子非养千金,难道要将圈养在身边一辈子?”
公孙桓心乱如麻,素能言善辩的会却不出话。
“宽心,非让孤身涉险,可带些精干随行。吾亦安排一队暗卫潜随其后,力保性命无虞。”姬寅礼宽慰道,端碗热茶递给,“吾也不需深入涉险,只要五分铁证,不三分即可。外加一份完整名录。”
公孙桓明白,便勾魂册了,亦如当初马踏西街时持的那本厚重名册。
“殿下可容桓回去考虑一二。”
“自无不可。不男儿贵在建功立业,一味圈着当女儿养可不成。吾观其行至,绝非苟偷安、安于现状之辈,文佑也不妨回去问问的意见。”姬寅礼也端茶碗,持盖轻抚茶汤,“功成那日,我当亲擢显秩,为加官进爵,设宴庆功。”
公孙桓回府便见那江莫,正安分守己的候在正堂。
本让人欲好生诘问一番,可此刻与迫在眉睫的生死大事相比,其的事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公心论,同意殿下的提议,江莫西北文臣殿下嫡系,能力出众偏又身具纨绔之气,确南下的不二人选。
但私心,并不让江莫深入险境。
“敏行,我有话要与。”
江莫闻言却浑身一松。本以为待会铁定要遭顿毒打,毕竟场内那会的忘形之态,少不得会传入老叔耳中,那见不得荒唐事的老叔闻言不抽打才怪。如今听得对方悠悠叹声,放心了,观其意态,可不像诘难问罪之意。
公孙桓目色复杂忧虑的看,半晌方道,“今日,殿下与我了一事……”
随着对方将事情原委道,江莫的神色也渐由怔愕转为狐疑,后又转为深思。面上表情敛了,双眸盯着地面一处看着,眸里的情绪几经变换,最终变成深不见底的暗沉。
“此番深入虎穴,着实凶险,我实在担心……”
“老叔,容我去!”
公孙桓猛地看向,对上双燃着熊熊野心之火的双眸。
“一步登天路,我去。”
“敏行!”公孙桓脸色严肃,“何以如此急功近利?殿下嫡系,有我在后托举,又何愁日前程?”
“不般的老叔,纵然背靠大树,可我也要一步步的熬上去,太久了。此番便个天赐良机,只要功成,我便能封爵升官,一步登天!”
“只见良机,可又层见其中凶险?”
“我非短视,如何不明个中艰险?但我信,老叔不也了,殿下会另派暗卫潜随,保我性命无虞?如此,我又有何惧。”
公孙桓目光如炬紧盯着,江莫迎着对方的审视目光分毫不让。良久,前者的眸光缓了下,于一刻,终于得承认,养在膝下的孩子长大了,有了的野心与抱负。
“敏行,我欣慰,但我亦忧惧。”
“老叔,大丈夫当建功立业,生为万户侯,死配凌烟阁。若有万一,那便我的命,望老叔也莫要伤怀。”
话听得公孙桓两目发酸,招招手让对方近前。
“好孩子,让我好好看看。”拉着对方的手,不住点头,“好,好,有乃父之风。”
等安慰好了老叔,回了院子,江莫慢慢握了拳。
从不安分守己之人,更不耐墨守成规,去按部班的熬资历,等着不知猴年马月的升官封爵。
如今既有机会,那要竭尽所能的取得殊勋,鸿绩。
眸光阴晦的看向多宝阁的方向。要的东西太多了,没有权势,那拿得。
暮色四合,永宁胡同里飘了阵阵饭香。
不大的堂屋亮了昏黄灯火,陈今昭一家子围坐在方桌前,笑笑的开饭。
围绕着今日蹴鞠赛事着趣事,席间本笑语盈堂的,直待稚鱼袁妙妙被夫君打肿脸的事,欢乐的气氛落了下。
陈母不解,“袁家二娘的夫君,不连官位都仰仗老丈人家吗?不殷勤捧着人家倒也罢了,怎敢如此猖狂。”
陈今昭夹了菜,眼眸略垂,“从前在吴郡,样的例子咱看的也不少。软饭硬吃,哪里都有。”
陈母唏嘘,“人家爹娘都在呢,要……”着又担心的看了眼稚鱼,对陈今昭叮嘱道,“那些同僚、同年的,若有些品性好的,觉得合适的,万万替妹妹留意些。”
陈今昭罕见的没有应声。
周围安静了下,幺娘偷偷看一眼,又习惯性的低了头。
陈母迟疑地唤了声,“今昭?”
咽下口中的青菜,陈今昭搁了筷。沉思稍许后,决定今日将话挑明。
“娘,我打给稚鱼招赘。”
稚鱼的筷子啪嗒落地。瞪圆了眼看向哥,十分震惊。
陈母难以置信,好半会才似找回声音,惊道:“今昭,,为何会有种法?如今在朝为官,稚鱼明明也能借此嫁个好人家啊!”
“没有好人家。”陈今昭的神色、语气,罕见的强硬,“叫好?家世好,官职高,能力强,品行高洁?如此,便能定义为好人家?不的,娘。”
不等陈母发问,直接开口先问:“觉得我那同僚,沈同年,沈状元可好?”
陈母记中秋那夜见着的那青年,一表人才,彬彬有礼,听闻家世也不错,如何不好?有般的女婿,做梦都能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