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嗯。”她又胡乱点头。
李砚禧没敢再?逗留,抱了?衣裳,躲去隔间。
没一会儿, 写春和画绿带着几个丫鬟一起进了?屋伺候,扶萤这会儿才稍醒神些:“如何突然就不好了?呢?昨个儿我还陪祖母吃过?早膳,她还笑?眯眯的。”
“奴婢也不知, 只是听来传话?的丫鬟说不好了?,究竟是何清形, 还得去了?才知晓。”写春拿着梳子要给她梳发。
她一把挡下:“来不及了?,快些去把。”
写春无法,只能将披风快速给她系好,撑着伞护着她匆匆往外去。
她穿了?蓑衣,左右又有两个丫鬟搀扶着,路上有惊无险,一路顺利抵达了?老夫人的院子。
里面?已?站了?好些人,她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拉了?过?去:“快去快去,你祖母这会儿正念叨你的名字,快去!”
“哦、哦。”她眼神有点儿呆滞了?,坐在床边时还未清醒,只听见祖母一声声含糊不清地唤:“青青、青青……”
“我在我在。”扶萤紧紧握住那只苍老的手,眼神空洞着,眼泪却止不住往下落。
床上的人已?说不出什么别?的来了?,喊过?几声青青后?,便是一阵阵的出气,苍白的唇已?有些黑紫。
扶萤泪眼模糊看着,完全不知还能做些什么,此时几个夫人也匆匆赶来,她被人搀扶到?一旁站着,那几个夫人又围了?过?去。
她依稀听见丫鬟们说话?,祖母身旁服侍的丫鬟已?泣不成声。
“昨晚上用膳时不还好好的?老夫人还说想吃鱼饼了?,叫厨房做了?,她还用了?一些的。”
“睡下是还好好的,是昨晚起夜,那几道雷声将老夫人吓着了?,后?半夜便一直惊厥发热,大夫赶来时便说或许要不成了?……”
扶萤恍恍惚惚又听不见什么了?,不一会儿,屋子里站满了?人,一个挨一个的低声啜泣,嗡嗡的哭声将屋子填得一点儿缝不剩了?。
舅舅舅母们还有琼华姨母,都守在床边,一声声唤母亲,可老夫人已?听不见了?,喘气声一声艰难过?一声,蓦然,暴雨骤然而坠,那一缕气在雨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静默一瞬,片刻后?确认了?,哭的哭,喊的喊,跪倒了?一片,扶萤跟着跪地,被挤在角落里默默垂泪。
哭了?半晌,还是琼华姨母先起身:“母亲已?驾鹤西?去,还得早些安置才好。”
两个舅舅也醒过?神来,将一人扶起老夫人的尸身,另一人接过?丫鬟呈来的寿衣,给老夫人穿戴妥当,一起抬着往摆放棺材的前厅去。
扶萤扶着格柜起身,正要也跟着去,祖母身旁的丫鬟走近一些,给了?她一根发带,低声道:“小姐将头发束起来吧。”
“多谢。”她将发带交给写春,让写春系好,这才出了?门,已?被落在了?后?面?。
雨仍在下,就连檐下的台阶也被踩湿了?,她不敢走快,一直未能追上去,跟到?前厅时,兄弟姊妹已?披麻戴孝,灵堂也已?布置完成,大舅母和二舅母还伏在棺材上痛哭。
扶萤微微垂眼,接过?丫鬟呈来的孝布,披在了?头上,等候在一旁打算给祖母烧纸钱,却听大舅母哭喊道:“母亲是我害死了?你啊,是我害死了?你……”
几个丫鬟急忙去劝:“大夫人,您千万莫要这样说,天命有时,若真要怪也怪昨夜的那几道雷,如何能怪在大夫人身上?谁不知大夫人一向最是敬重老夫人,不知在老夫人床前守了?多少个日夜……”
向氏被扶着坐在一旁的椅上,仍旧是拿着帕子捂脸哭泣,摇着头道:“你不知晓,你不知晓,怪我、都怪我……”
“大嫂何苦这样说?此事也不见得怪大嫂。”张氏哭着劝。
“怪我,怪我。”向氏亦不听。
灵堂闹成这样,一会儿亲戚们来了恐怕会遭人议论,方琼华便上前也劝:“不知大弟妹何处此言?此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弟妹头上的。”
向氏双手抓住她的手臂,急急起身,哭着道:“是我,我不该隐瞒。那日去庙里给漳儿和青青合八字时,庙里的和尚便提醒我,说青青八字太?硬,若再?留在府中恐会有祸事。我想那不过?是那几个没毛的胡诌,便未放在心上……”
话?落,厅中众人皆朝扶萤看去。
若是平时,扶萤只会觉得好笑?,可今日的心痛已让她半分别的心思?都没了?,那边的戏却还未唱完。
向氏看她一眼,故作惊慌,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又抱住她:“好孩子,舅母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大夫本说你祖母无恙的,今日却骤然离世?,舅母一时、一时……”
方琼华走过?来,也道:“本就是没影的事,这阖府上下谁不知扶萤孝顺?每日都是要去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也心疼扶萤,若是因为这一两句无稽之谈诬陷了?扶萤,想必老夫人在地底下也不能安心。”
“是、是。”向氏后?退两步,点了?点头,“大姐说得有理,方才是我一时激动,失言了?。”
方琼华又朝众人道:“好了?,都不要在此站着了?,我知晓你们伤心,我也伤心,可一会儿宾客便回来,无论多伤心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送老夫人最后?一程。”
说罢,她又朝两位夫人道:“府里的人还需要我来调度,还请两位弟妹在此替我略表孝心。”
“大姐去就是,这里有我们守着。”向氏和张氏齐齐应声。
方琼华以为此事已?作罢,不想,没一会儿,竟在府中传开了?。
今日下雨,又是老夫人的丧事,所有丫鬟仆妇都聚在一块儿,有个什么事儿,不肖一盏茶的功夫,便能传遍。
“你听说没有,和尚说三小姐的八字硬,将老夫人克死了?。”
“华夫人都说了?,是没影的事儿,你怎么还提,不怕被人听见?”
“我倒是觉着,有些可能。你想,三小姐的母亲去了?,父亲也去了?,她一个人从婺州来京城倒是能好好的,现下来了?我们这儿,老夫人又去了?,说她命硬都是轻的。若是继续让她留在这儿,其余的人要是出事了?该如何是好?”
路过?的方家二爷听到?一嘴,眼瞳左右动动,转头说给了?方家大爷那儿去。
方家大爷瞅他一眼,厉声道:“这都是什么话??母亲过?世?,她们不好好当差,却在背后?说闲话?,你不立即将她们打发了?,来跟我说什么?荒谬!”
“我、我……”方家二爷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这不是担心漳儿吗?我倒还好,我岁数大了?,一路风风雨雨过?来,也不怕什么。只是漳儿他到?底年轻,又没经过?什么事,总还是要忌讳。他可是家里读书?最好的,比大哥都好上不少,平安长到?这样大不容易。”
方家大爷沉默片刻:“我知晓了?,你不必再?多言,赶紧出门准备迎客。这会儿雨停了?,又到?了?中午,消息应当都已?传出去了?,旁人不来这样早,那些个亲戚总是要来的,若是瞧见门口无人迎接,像什么话??”
“是、是,我这就去。”方家二爷偷看一眼大哥的脸色,匆匆往门外去了?。
方家大爷则是思?索片刻,转身去了?前厅。
扶萤自早起跟来,一直在厅中守着,见大舅来,跟着微微起身行了?礼,却见大舅只是点了?头,越过?一行人,叫上大舅母进了?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