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浔没有说话,但这确实是他所猜测的。

纪彻道:“叶浔,没有永远的阵营,只有永远的利益。”

“圣玛丽亚医院床位制度改革、净水厂创造就业岗位,这样的政绩两个政府都想得到。名誉上的一点污点,两届政府无论哪方成功上位,医院和工厂都将迎来名誉上的反转。”

福尔曼不过是换届风云中的一座小城。

“内部矛盾已经无法缓和,”纪彻轻描淡写,“现在福尔曼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

叶浔一字一顿:“AEO?”

“是。”

在城市被攻击面前,医院、净水厂一方作为救死扶伤的场所,另一方作为紧急避难所,蒙在两者头顶的乌云,就这样被AEO的闪.光弹、燃.烧弹挥散。

终于有一条线将一切串联起来。

近些天来发生的偶然,原来都是权力博弈下的必然。

……所以,他被迫滞留在福尔曼公学,真的也只是巧合吗?

叶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他才感觉到手指用力到泛白,脚下似乎不是坚硬的脚蹬,纪彻轻轻托着他的脚,有泥水沿着他的指缝滑落,他并不在意,只是扶着叶浔重新坐好。

濛濛细雨模糊了他的脸和身形。

能看见他修长的手指在一圈圈丈量着叶浔的脚踝,隔着虚无地一层薄雾,用垂敛的眼神克制、无声的描摹。

他与叶浔和谐相处的时间总是短暂。

曾经,叶浔想要好好和他说话,却被他三番四次用各种试探打断;后来,再想和叶浔平等相处,彼此之间却又总穿插着傅启泽、路易和应修。

政治上的博弈与竞争,叶浔虽敏感,却受困于所处地位的局限性,知之甚少他想知道,纪彻便会将一切坦诚相告。

“如果有一天,”叶浔忽然开口,“你们四个家族达成了深度合作……”

纪彻:“什么样的深度合作。”

“比如找到同一个政治代理人。”

纪彻缓缓笑了,他似乎觉得叶浔很天真、又或者觉得叶浔的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一个人代表不了四个家族的利益要求,他必然会被怀疑立场模糊,下场也只能是销声匿迹。”

“你的问题还缺少一个前提。”

叶浔看向他。

“比如,在这位代理人出现时,纪家的家主是谁。”纪彻不疾不徐道:“皇室、德尼切尔家族、应家做主的人又都是谁。如果纪家的家主是我,你的问题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立。”

原文似乎也从未写过变革之下,四个家族的家主是否有变更。

不远处,马场的栅栏外似乎有人高声叫着想要闯进来,却被一直消失的管理员紧急驱赶。

叶浔回过神,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听见对方的声音:“助教……助……有人……在宿舍……”

看来是A班的学生。

没多久,对方便在管理员的劝阻中离开。

纪彻站在阴晦天光下,同时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又是哪里惹得烂桃花?”

“福尔曼的学生,我可以解决。”叶浔简单不耐地结束这个话题。

“你如果可以解决,或许傅启泽他们早就不该存在了。”

暂且强迫自己放下有关剧情的思考,叶浔皱着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纪彻道,“希望小叶老师这次能解决的彻底点,就当是给我减少工作量。”

叶浔面无表情地振了下缰绳,已经懒得回话,纪彻的声音又在身侧响起:“妮菲可能要在福尔曼多留两天。”

明知原因可能不会是想象中那么严肃,叶浔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水土不服还是临时有事?

“她身上都是你的气味,”纪彻仰头看来,雨水沿着他深挺的眉骨滑落,他眼眸黑沉,笑意也若有若无,“凯撒如果闻到了,会吃醋。”

“……”

短暂地沉默过后,叶浔彻底冷着脸收回视线,轻抖缰绳,骑着马远去。

“……你真是够无聊的。”他道。

纪彻看着他的背影,似乎能从这两个字眼中感觉出他的不耐烦。

有黑衣保镖快步走进场地,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眼底笑意逐渐消失,望着那道远去的影子,嗯了声。

*

不久之前。

福尔曼公学的宿舍区域,低矮的灰色连栋建筑,大部分学生聚集在此地,连栋建筑不分围墙,露天草坪上举办着一场派对。

江玄独自坐在烤炉前,慢悠悠串着肉,暖橘色灯光点亮了他的脸,他眼下一片青黑,精神也萎靡。

奥斯汀刚结束一场谈话,挽起袖子来帮忙:“在想什么?”

“伊莱恩的事,”烤炉热气氤氲,江玄出了一身的汗,他干脆脱掉外套,只穿里面的黑色紧身短袖,咬着一根烟,含糊道:“昨晚莫名奇妙生病离校,伊莱恩家族的车停在宿舍楼下,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到,他就被接走了。”

奥斯汀昨晚在礼堂参加舞会,不清楚事情经过,“你觉得和新来的助教有关?”

“算是吧,”江玄道:“前脚伊莱恩才派人去找他,后脚就被家族连夜接走,有点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