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精力不行,邵氏底子厚,下手不狠容易坏计划,就按咱们之前商量的来吧。”不过才说了一段话,他嘶哑的声里就似乎带上了呼吸不畅的长喘,“再说……我这边不是还有一个山海集团吗,也够我未来五年谋划的了。”

“你的谋划是你的谋划,在利益面前我不能让你吃亏,再说了,你不是想好好养个人吗。”古世勋做事喜欢清清楚楚,互惠才能互利,更何况是他是他目前最能称之为‘友人’的人。想起来对面人的辛苦,他也不再打算继续深聊了,“提醒你一下,你现在的行动尽量要听医生的建议,别蛮干,我给你送过去的那两个康复权威可不是让你挑战极限用的。”

“我知道”

“你知道还让他们压力大到联系我的人要求辞职不干了?”古世勋太了解他,就此一句就不再多费口舌,“早点休息。”

古世勋这边儿刚结束通话,送走杨悠悠的邢野也在同时开门进来。他规矩的在门口立正站好后,扼要转述了杨悠悠临走前说的话。

古世勋沉吟了片刻没给回复,只安静的靠进沙发闭目养神。

同样挂掉电话靠进座椅的展赢禁不住回想起车祸发生的瞬间。那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简短数秒,失重滞空的身体,牢牢定格在白茫茫一片的视野,耳鸣扯碎了大脑,窒息磨灭了知觉,二次碾压来的让他连绝望都来不及升起就迅速终结在漆黑中。

他知道是谁对他下的手。当他第一次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邵家,面对那么多的质疑跟不信,却有至少两双眼睛是回避的。邵梁鑫,他的血缘亲父,及邵泽,那个他名义上的兄弟,同父异母的。

就像一块带着淤泥的石块被透进了洁净透明的一缸水里,浪波过后,先是浑浊,再是沉淀。他的母亲因为打击太大,六神无主的把事情直接捅到了万长治那儿,立刻又起千层余浪。

证实他的身份一滴血就够了。也许是因为他在他们的面前表现的太过正常,反倒让这群亲人虚伪的亲近变得尤为刻意,事实他没全说,遭遇也多有隐瞒,可光凭一条‘换子’就让习惯高高在上的两个企业掌舵人面上难看了。

万长治出了名的宠女,这样大的闷亏比众目睽睽下被打脸还要狠,他怎么可能咬牙吞。让万莹离婚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夫妻继续过下去也没那么容易,还要给他这个突然回来的外孙讨一套补偿说法,桩桩件件都能把邵成跟他儿子邵梁鑫按到桌上擦脸。

邵成理亏,本来两家联姻在金钱、工程上就绝对做不到割离,一旦山海集团借机翻脸撤资,邵氏那么大的一个摊子,下面成千上万张嘴都张着看他,不给他们吃饭,那么这些嘴反过来就能把他啃掉一层皮。

再心疼儿子,在亲家的逼迫下也不得不持棍把邵梁鑫揍了个头破血流。说他对此全不知情,低三下四的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求得万长治同意坐下来细聊,这其中自然免不了经济利益上的各种损失,连带让他这个做惯太上皇的董事长尝尽了郁郁不得志的激愤。

理,是谈判桌上最有利的‘师出有名’。亏,为了以后更长远的见地不得不认。都是在商业权力场修炼了千年的妖怪,彼此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早就心中有数。

他初来乍到,自然是保持沉默看着他们上演一出出好戏。看到精彩的地方他暗自感叹,看到演技太差是地方又兀自憋笑,他的存在跟出现,成就了一场以‘给他公道’为名义的争权夺利世纪之争。

一群利益共同体在实际的金钱、股份占比等等最实际的利益跟前,慢慢撕开‘亏欠’的外包装,精确到万分位后的小数点让他看尽了意料之中的嘴脸,他们挣的面红耳赤,捶桌拍案,后来为了面上好看,两家竟然都愿意拿出同比数额的股权作为他的补偿,当然,他还未成年,这些东西需要有人代管,等他成年后再转交。

没有人真的想把他这件事抬到水面之上,大家都是体面人,体面人自然干不来上不去台面的事。这一场拉扯谈判足足耗费了三个多月,就在他按照自己的计划默默进展的时候,邵泽却当着邵成的面哭了。那么委屈,那么可怜,好像他才是那个被人换掉的孩子,然后,本来就没有朝向他的怜悯,瞬时全部属于他了。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孙子,算不上多宠,但感情上绝对远远超过他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全没感情基础的外来人口,更何况这个外来人还害他破财伤权,哪怕日常见面的关心里都生硬的让人尴尬。

来啦来啦~~~~~~~

第277章 | 0277 二七七、亲情

他懂得讨好,可值得他这样做的,在这世上就只有一个人。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来跟他们相亲相爱的,他给了自己四年时间,四年后他一定要风风光光的站到她的面前,给她想要的一切。

邵泽在身份披露后并没有受到什么苛待,毕竟也算是邵家的亲孙子,日常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只是为了万长治的面子,不得不把邵泽住了十几年的房间拆了重新装修再让他住进去罢了。

他本来对邵泽没什么感觉,看他不过是一条活在缸子里的草鱼。对其他人的感觉其实也差不多,邵梁鑫想给他立规矩,大概是也察觉出他根本没有把他当成父亲看待,又特别想把之前丢失的面子全部找回来,所以每次看见他总要绷着脸指挥几声。

人前,他看着是有几分补偿的意思,人后,把他跟邵泽摆在一块儿要他好好向邵泽学习,学邵泽的听话懂事,学邵泽的安分守己,学邵泽的谦逊乖巧,更要学邵泽的谨小慎微。被他根本不给面子的晾了几回,他们‘父子’间日常的关系降到冰点。

他太忙了,忙着赚取资金,忙着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抢夺邵氏的资产,旁的事情连让他眼角余光扫到的机会都没有,更自负于欣赏那些所谓的亲人因他隐藏背后的一举一动而焦头烂额的模样,所以自然没有发现邵泽偶尔会露出跟吴晓蕾无比神似的眼神。

敏锐的判断能力,优越是接受能力,人可以藏起很多东西,唯有聪明的才智一定会在方方面面的大事小情上显露出来,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打算韬光养晦。

万莹一项不管事,但不是不懂事。邵梁鑫对婚姻的背叛让她生吞了一把苍蝇,恶心自是不必说,再加上他这个突然出现的便宜儿子确实足够优秀,一下把她对购物花钱外的注意力都收住了。

零用钱大把大把的给,报复性的消费在她身上简直都不用再做任何注解。她的儿子,在这个家里必须什么都是最好的,在她的跟前,谁再敢提邵泽半个字,直接茶杯砸脸上都是轻的。没用上半个月时间,邵泽就被送到邵成身边养着了。

他作为邵氏孙辈中突然杀出来的佼佼者,除了赚足一票廉价的唏嘘,就是收获了好多金钱上的关爱。他可是最需要钱的,自然欣然受之。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悄声的朝他的目标靠近,他也开始越发主动的参与进家族企业中的各项议题。别人只当他是小孩好奇,却不知道他们的所有发言策划点滴不漏的全都让他了解个透。慢慢地,当他的存在一点点在家族中鲜明立体起来,他跟邵泽之间的种种差距也开始立竿见影。

从投资的眼光到对金钱的收放,从疏离的谈吐到人格魅力的形成,从拔高的身形到外在的惹眼……他从一开始的被人当成背景板直接成为聚光灯下的立体的人物。

不论男女,人都习惯慕强。他越是肆意挥洒光芒,照到邵泽身上的阴影就越密。一个外遇小三生的孩子,有什么资格跟原配的孩子同台竞技,甚至都不用他跟他的母亲万莹再多说什么,邵泽就像死了一样从他们的眼前、耳边消失的一干二净,更包括邵成在内,没人再会用这件事触他们母子的眉头。

邵泽从来就不是他的目标,可是在邵泽的眼里,他是害他失去一切的罪魁祸首。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钱人的世界里等级制度更加分明可怖,邵泽过惯了众星捧月的舒坦日子,哪里受得了从天堂堕入凡间?更何况是在他的身份上出现了最显眼的瑕疵。在父亲不够给力的情况下,这无疑斩断了他再次飞上天的可能。

他其实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必要做,对吴晓蕾儿子施以的报复就已经由别人担当大任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一个似是而非的眼神,甚至是往常根本不会注意到的口气变化,都能让邵泽在逐渐沉重的压力中受尽折磨。他没空理会别人的奉承,自然也没心情在乎邵泽的处境,他的目标本来就不在争夺一个他根本就不在意的身份上。

精力太过集中有利也有弊,他对目标、目的的取舍太过壁垒分明,他把进攻当防守,防守时也仍在进攻,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不想听不想看就可以直接从头忽视到尾。可邵泽不是,当所有的实际与现实全都开始出现倾斜时,当他过于压迫性的存在将一直被他无视的邵泽刺激得剑走偏锋时,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从邵氏上拉不开了。

邵氏的资金链在房地产突显动荡时出现了断流,山海集团在紧急签署协议后却只提供了头一笔资金,在第二笔款项时开始拖延入账,为使旗下项目不停工,邵成勒令企业全员减股。一直蠢蠢欲动的他带着一颗迅速膨胀的野心猛然间露出尖角,趁着邵氏的无力反应,他借机会大量揽收散股,再有古世勋在后托底,他用了短短四个月不到,一跃成为邵氏股东之一。

邵成是在地产行业摸爬滚打好多年的老狐狸,看过股份流向可疑立刻安排人进行私底下的查证联络。他当时太急了,急到没有时间看清更多邵成藏在皮下的阴狠本质,这一点上他后来有仔细想过,在他性格中存着同样的部分应该也是源自血缘的力量。

他站在了内部股东大会的席面上,尤其记得邵成看见他时的脸色,那绝对不是惊喜于孙辈的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而是一种被戕害,被捅刀的震怒。

本来邵成对他的感情就没有多少,他的出现,让这个叱咤一时的独裁者损失了一部分股份,现在又被他蚕食掉大量的碎股,所有的阴谋算计在这位年过六十的地产大鳄的脑子里翻江倒海。

邵成不知道万长治有没有在背后使绊子,可现实是他自身的权力与财富价值在大幅缩水,再加上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一直没人去理解也没人去猜忌的,同样流着万家血液的孙子……危机像一把锋利的刀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再这样下去,邵氏很快可能改成‘万氏’,更可能被吞并,从此他邵成就要仰万长治的鼻息过活。

邵成拍桌而去,他能让自己的儿子多年在公司里的实权捉襟见肘,又怎么肯让他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孙辈把手里的权杖抢走?

经过一番算计,邵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从阴阳八卦讲到孝道尊崇,从怜悯遭遇到舐犊情深,从精心栽培到未来愿景……百变话题不离重点,最后更承诺只要他愿意交出手中股权,未来邵氏的掌舵人就非他莫属。

可他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给?

第一次的谈判,崩裂。

谢谢大大们~~~~~(~ ̄▽ ̄)~

第278章 | 0278 二七八、搅乱

展赢的头脑从来都没有被浪费过,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看出邵成是绝对不会愿意放权的,更何况他明里暗里跟邵成较量了好多次。他防备着邵成对他下手,防备着周边所有居心叵测的人事物,同一时刻,古世勋把他身边的一名得力手下雷铖锋派到他的身边做辅助。

一切按部就班稳步发展,他依旧很忙,比任何时候都忙。

邵成私下联系了万长治约了一场饭局。明着是请客吃饭,可都是叱咤商场的权力中心,谁不知道彼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借着酒劲儿,邵成差一点儿就要指着万长治的鼻子骂出脏话,指责他居心不良,打算操纵个完全没有丝毫亲情的孽孙准备搞垮他辛辛苦苦创立的邵氏,还有他之前故意拖着第二笔资金入账的时间,是要拿他们多年的情分当灰撒了。

万长治当然矢口否认,对于邵家做的那些糟心事虽然表面上得以解决,可谁都知道那两个孩子早晚还是得掀起一场继承之争,只是他没想到,他的这个初来乍到的,好像天生野长的外孙会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能从邵成的身上割下那么一块大肉来。

看见多年的猴精狐狸在自己跟前吃瘪耍熊是痛快,可万长治只能憋在心里偷着乐,乐完了又立刻禁不住去想,展赢今年才多大?他是凭什么本事做到目前这样的成绩的?没人指点?没人从中获利?单凭他一个才不过16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