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杨悠悠拿起手机,在拨号键盘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点按,该来的总是要来,再不把这件事情解决她的日常工作就要受到影响了,不过就是见上一面而已,他既然能守约做到,她相信他的转变一定是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

‘嘟’的一声响从手机中传出,吓得她手机差点儿没拿稳,心脏‘扑通扑通’捶颤了她的呼吸,杨悠悠刚刚抽好气,强自镇定准备好在第一时间出声,却不想手机话筒里传出了机械的应答,“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 subscriber ? you……”

她拿下电话疑惑确认,号码并没有输错。显示拨号中的手机被自动挂断,她奇怪的坐等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按键拨通,结果得到了跟之前同样机械的应答声。

杨悠悠盯着那串号码,记错是不可能记错的,难道他……也许他是在盛京,手机接收不到讯号,她在心里自我解释着,这下是因为他的电话无法接通不能怪她,而且,他如果收到陌生来电,时间上又这么充满暗示,一定会回拨确认的。

今天的勇气已经全被她用尽,剩下的就只等他那边联系了。大大的对着天棚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投入工作。

一天、两天、三天……

就在杨悠悠提心等待电话,吊胆等他出现的时候,风平浪静的日子竟然稳稳持续了一周。展赢没有出现,更没有跟她联系,这让杨悠悠终于觉出了一些不寻常。

以他对她的执念,也不是说不会发生什么转变,也许他就是想通想放弃了呢;也许是他终于三观归位,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他的一场错觉,已经没必要浪费时间精力再去维系;也许他终于成长为一个正常的青年,觉得不该对一位女性施以跟报复并无两样的感谢;也许……

杨悠悠想过了无数条阳光向上的理由,可是只要想起记忆中他的脸,只要她忆起他看着她的眼神还有对她疯狂的索求,那些她可以接受的理由都变成了奔向另一个答案的号令。

她再次拨打号码,同样的应答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在电话中给予回复,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突然感觉不认识了,心脏一突一突的跳,身上冷汗忽地扬上她的后背,又从指端末梢神经开始抽走她能感受到的适宜温度。

展赢能够变得正常,这比让她放弃本职工作还要难。她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权衡利弊都无法狠下心卖掉房子,放弃手上全部的资源累积从律所辞职,展赢却会在四年后长成五好青年?就算地球倒转,他确实变好,那让她联系不上又算什么?

斩断过往?别让她误了他的大好前程?也或,他又有了新的目标?这些她不是接受不了的,因为她一早就说过,感情这东西其实说变就能变,不变的原因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因为感情,更多的不过是代价过高支付不起罢了。

而让她感觉可怕的是,他其实依旧是他并没有改变,却有着消失不见的理由。

杨悠悠坐在沙发上再次把手机点亮,她有想过目前的现状很好,也有想过只要他不出现不联系,对她来说尽可以用时间来抚平曾经的伤痛,然后当作一切不过是场终于能醒过来的恶梦,她还是她,既然已经是没有再发生的事情,崭新的人生她只会更加珍惜。

可是她需要确认,确认那块压在她心口的石头都是她杞人忧天,等确认完了,她也好给自己收个尾。

又一串号码被输进手机,这个号码特别好记,前三位固有模式,中间四位数跟后端四位数成镜像,就是‘1234 ? ,4321’这种特别方便记忆的样式。

猜猜uu在找谁~~~~~~嘿嘿~~~~

第272章 | 0272 二七二、联系人

电话在响铃后不久即被接通。一声雄厚的男音应道,“您好。”

杨悠悠抬起低垂的眼眸,清明的视线中没有一丝迟疑,“你好,我想找古世勋古先生。”

对面沉默了片刻,然后沉稳问道,“请问您是?”

“我叫杨悠悠,想通过古先生联系一下展赢,他给我的号码拨不通了,突然联系不上。”

“您请稍等。”

杨悠悠不知道电话的另一端在安静中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保持着脸面上的平和,可‘砰砰’猛跳的心脏让她像一个坐在沙发上等待判决的忐忑嫌犯,法官的诵读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消音,这让她禁不住手脚麻木。

时间在她的耳朵里跳动,不知多久后,手机中终于传来新的的声音,是她隐约听过的声音,“你好,杨小姐。”

轻声的吸了一口气,杨悠悠无比正色的稳声道,“你好,我”

“我们见面谈吧。”电话中古世勋的声音清楚传递过来,“我这里刚巧有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见面比较方便。”

见面?转交的东西?她是想找展赢,不是……

“展赢怎么了?”杨悠悠不假思索的把心中疑问即刻问出,声音急切到有点儿压不住情绪,“古先生,我只是想联系上他而已,至于东西,我觉得”

古世勋没有再多说一句就把手机递给先前替他接听电话的男人,男人恭敬接过,然后退后几步像没有听到电话中女人的声音一样刻板道,“您好杨小姐,方便的话请您跟我预约一下见面时间跟地点,古先生实在太忙,请您谅解。”

杨悠悠拿着电话焦躁的半天没法说话,什么东西非要别人替他转交,他是自己没长嘴还是没长手脚?就算是想撇清关系也没必要让旁人代劳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又说不清是从哪一段开始的,她想到了所有可能正常的变故,却唯独没有现在这个选项。他为什么不自己来?电话接不通就算了,在她通过旁人想要联系他的时候竟然还出来个转交?转交什么?他是在用这个方式告诉她,从今以后她将再没有噩梦,她自由了,她终于解脱了?

心口堵的令她窒息,好半天时间她似乎都忘了该怎么正确喘气,周身的知觉都跟着消失了,面前的电脑因为待机太长时间突然自动黑屏休眠,吓得她打了个激灵。她直愣愣盯在黑了屏的电脑显示屏上,那里像一面镜子,慢慢浮现出她的脸。

“杨小姐您在听吗?”电话另一端的男人没有得到回复只得进一步确认。

已经想要挂断电话拒绝接受一切的杨悠悠终是在大脑冷静判断的指挥下找回声音,“我在听……”

“古先生下周五在R市有一场会议,如果您方便的话,那天下午十五点以后有一个小时的空余时间。”男人翻看着古世勋排满的行程表,按照指示把休息的时间用作这场会面。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杨悠悠又吐了一口气,匆忙拿出自己的工作计划及时间安排,那天周五,上午她有个庭审,去R市乘飞机也至少需要两个小时,还要看飞机起落时间……上电脑打开订票查看,果然时间上是排不开的,“不好意思,那天我的时间来不及,我看看……明天,明天可以吗?请问,古先生现在在哪?我现在准备出发,如果明天可以的话……”

对面再次安静了一会儿,大约半分钟后传来回复,说,“明天晚上十点以后,在苏市。”

“好。”杨悠悠快速应道,“麻烦你把详细的会面地点告诉我,我一定准时到。”

在记事本上记录下会面地址,杨悠悠没给自己太多的思考时间,快速在手机上下单订好机票,然后才拿着手机开始回想自己这几天所查所见,还有刚才跟古世勋简短的对话。

她又反复拨打了几次展赢的手机号码,依旧是无法接通的状态。沉重的气压开始在杨悠悠的周身形成不容人顺畅呼吸的气团,不好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什么人需要托人转交东西?什么人会在约定后联系不上?

他是展赢啊,他是祸害,祸害遗千年,他怎么可能?对吧。他既然已经猜想到她会找上古世勋,他……他还把自己藏起来有什么意义?!

这个答案她接受不了!

杨悠悠强迫自己必须睡去,离早上的头班飞机还要很久,明天她休假,工作可以带在飞机上完成。可她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回想着分别时的点滴,她最后说让他要‘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偏偏跟‘好好的’背道而驰?

他在她离开后做了什么?她努力去想自己在跟他相处的时间里是不是有造成他某项选择的改变?因为改变了,所以今天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出现或多或少是在帮他的,帮他成为一个至少是原则上不要再出问题的人。可她脑子里出现了更加清楚的反驳声音,那声音告诉她,‘你一直选择帮助的,都是你自己’。

她知道自救是没错的,她不需要为此觉得自责。可展赢现在究竟在哪儿?杨悠悠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还没有的得到任何证实的猜测,现在她已经联系上古世勋,他也愿意见她,那就说明这件事不是无解的。

在胡思乱想中迷糊睡去的杨悠悠做了个梦,梦中她走在一条林荫路上,周围有好多攒动的模糊人影,她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直到一道声音在她的脑中出现,那道声音说,他们终于可以不再有任何交集,他们不欠彼此什么,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现在不过是各自终于走在了自己该走的人生路途罢了。

记忆里一幕幕跟展赢相处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乱窜,他说的每句话都像咒语一样萦绕在她耳边久久不散。他的可恨,他的可怜,他的生命终于在她参与其中的一轮轮篡改后结束了。那声音继续告诉她,没必要在意,也不用再继续折磨自己,她现在能去他的坟上献上花束,也算是她守约了。

杨悠悠低头看向手中捧着的一束雪白菊花,猛然一个战栗,她从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