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要是你不幸又是个傻子,那你还来找我。

旁人不管你,我要管的。

求过来生,我想请见苦智大师。

小沙弥说,大师正在待客。

我道无妨,如今我有的是时间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门开了,同大师一起走出来一个人,这人我见过。身量修长,冷清俊美,眼眸凌厉,正是当日救我母女的紫宸君。

紫宸君高高在上,寻常不得见。

我走上前,双手搭扣腰侧,行了极端庄的礼。

旁边候他的亲信见到,奇道:「我们君上竟这般受欢迎。你这女子,追我们君上居然追到白云寺来。佛家重地,岂容你胡来?」

我恍若未闻,双膝一弯,原地直接跪下去。

那亲信吓一跳,忙过来扶我:

「不过说你一句,怎的还跪下了。君上你亲眼所见,属下可没为难她。」

他身边的亲信记不得我了,紫宸君大抵也是如此,可这份恩情我不能忘:

「当日林府我小娘命悬一线,多谢君上出手相救。」

紫宸君居高临下看着我,神情淡淡,少顷,他微抬下颌,说出来的话也是语气淡淡:

「举手之劳,不必谢。」

「君上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救命之恩。今日既得见,合该跪谢君上。如今我一身落魄,若有来日,必报此恩。」

说罢,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头,方才站起来。

旁边观望许久的苦智大师此刻出声:

「这位女施主,你既然不是来寻凌小友的,候在此处,想必就是在等贫僧。你有何事?」

「我有一惑,想请大师解惑。都言佛渡众生,我已经尽力豁达,不怨天尤人,可为何我的命,还比常人苦些?」

这一年我十五岁,还未出阁就会持刀砍人,名声全坏了,嫁个不通人事的夫君,眼见日子刚过起来,夫君又撒手人寰。前路茫茫,不见出路。

大师道:「佛渡有缘人,许是时候未到。」

我皱眉问:「何时到?有缘人那么多,一辈子那样短,等不到佛来渡我怎么办?若是等不到,岂非不如我自渡?」

大师抚须一笑:「看来女施主已找到自己的佛。」

7

公爹不见我,我却要见他。

我做了新的糖葫芦,又买一批小拨浪鼓和竹蜻蜓,每逢白日,就在江家的裁缝铺子门口免费送。

小孩聚得多,再带上他们的阿娘,不管买不买,铺子门口人多热闹,外人瞧着总显得生意好。

夜里店打烊了,我就在书房门外等公爹。

在这之前,我是林家的庶女,虽不得宠,于这车水马龙的大街,到底隔了一道院墙。

原以为沿街叫卖,不过豁出去面皮即可。没想到这只是第一步,世家贵女,平日讲究声如黄鹂,不过只吆喝了一天,我的嗓子就哑了。

嗓子哑了,多喝些茶水也能养回来,大不了声音粗嘎些。

最难受的是冻疮。

户外寒风刮面,我一天大半时间在外面,耳朵手指全起了冻疮。这样的伤,其实最好是要到温暖干燥地方养,也不能捂,若是伤口出脓化水才最容易反复。

可我没办法,伤口外露难免吓到顾客,只好套进线手套里,唯有在夜里才露出来透透风。

我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境况下遇见宋书白。

他静坐在马车里,不知看了多久。

故人再相逢,我做了寡妇,当街抛头露面谋营生,他头戴白玉冠,前程无量。想来应该尴尬的是我,可视线交接刹那,他原本掀开的一角帘匆匆放下。

我没错过他眼里的躲闪。

我在原地顿了顿,哑然失笑。

何至于此啊,宋书白!

你怕我要缠着你不放么?

你我之前早恩断义绝了。

过了一个月,公爹终于肯见我。

他逗着窗外笼中的鸟,语气谈不上好:

「你吃尽苦头,无非是想拿回四井巷的铺子。都说商人重利,我瞧你,真是天生经商的料,死了相公,就连哭几日,做做样子都不肯的么?」

我垂着眼睛问:「哭能顶什么用?我答应过相公,以后要给他最好的。江家长房再无人敢欺。四井巷的铺子我不会白拿,日后挣了利,一并还给父亲。」

公爹沉思片刻,摇头道:「若要论世上的女子,你算是很有韧劲的,可是开门做生意,光有韧劲不够,你得足够圆滑,要能屈能伸,笑脸迎客,曲意逢迎。东西好不好是一回事,能不能哄得主顾高兴又是另一回事。你的性子太直,太韧,其实不是做生意的料。」

「这就是我来求父亲的第二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