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小江囿从外婆房间走出来,出来的是舅舅和舅妈,两个人虽然没说话,但明显气氛不对劲。
舅舅压低声音指责舅妈:“你疯了吗?什么话都给垣垣说?”
舅妈也压着声音道:“我哪是故意的?还不是你儿子不吃维C不吃钙片,你知道我每次给你姐打电话托她带这些东西多低声下气嘛,垣垣不吃我着急!我是为了你儿子才唬他,我给他说,要是他变笨了,我们也不要他了,就像你姐姐姐夫不要江囿一样。”
舅舅气极:“那也不能用这个方式!”
“你说的倒是轻巧!”舅妈抓挠了下舅舅:“你平时不在家,都是我在管垣垣。你以为我没试过别的办法,都尝试遍了,拿糖哄都没用,不然你以为我会跟一个小孩嚼舌根?再说了,你姐姐姐夫不就是因为江囿智力有问题才不要他嘛。”
舅舅争辩道:“谁跟你说的,我姐姐姐夫是忙!他们要是不管江囿,干什么每个月都往老家寄生活费,他们每个月给江囿的生活费不都按时寄到你手上,不然你有钱十天半个月就给垣垣买一件新衣服,请老师给垣垣补课?我说你适可而止吧,这些都是江囿的生活费,你上回连豆花都不给江囿买,妈生气的很!”
舅妈冷笑道:“妈到你面前告我状了?行,我是坏人!你们这家人真搞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姐姐姐夫都是高知,是大院里的骄傲,大院哪个人见了你姐姐姐夫不得客客气气喊声‘老师’?结果生了个智障,还不是怕人笑话才把江囿丢在大院里。说句不好听的,江囿就是你姐姐姐夫丢给我们的累赘,你出去打听打听,别人家怎么对待寄养的孩子,我又是怎么对待江囿的!我骂过一次江囿没?我打过一次江囿没?这一次考试,你儿子考67分,江囿20分,你不也听见了吗?你儿子亏欠连天呢!问我怎么不打江囿,我怎么打?传出去就是我虐待江囿了。”
舅妈说:“我用江囿的生活费,亏你也说得出来,江囿养在咱家里,我用是天经地义!你也这么想的吧,要不你怎么不开腔呢,你怎么不去给你姐告状,说我用了她家江囿的生活费呢?咱俩大哥别说二哥,你少来指责我。”
舅舅一呛,半晌憋出一句:“我懒得跟你吵。”
舅妈说:“你以为我想跟你吵?垣垣睡了,我还担心你把垣垣吵醒呢!吵醒了有多哄你又不是不知道,哦对了,你可能还真不知道,因为你就不管儿子!”
舅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转身回房间了。
舅舅在原地站了站,也跟着舅妈回去房间。
房间门被轻轻带上,秦洲抿着这些话里的线索。
智障?但是他并没看出来小江囿像是智力缺陷的样子,除了成绩确实不太好以外。
正想着,张唯压低声音喊道:“会长。”
秦洲停下思绪:“什么?”
张唯指了指前方。
秦洲顺着张唯所指的方向看去,他们这个位置看得很清楚,洗手台旁边悄然站了个孩子,他整个人笼在阴影之中。
舅舅舅妈压低声音吵架只是为了不吵醒已经睡熟了的垣垣,其他的就便顾不上了,自然也没发现洗手台旁边的小江囿。
夜风吹来,吹动了小江囿的衣服一角。
他一个人在洗手台这边站了很久,孤零零的,连月亮都没有跟他作伴,而是躲进了云层里。
好像偌大的天与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第204章
秦洲和张唯看着小江囿,视野里,小江囿独自站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凝固住了,他整个人都石化成一尊雕像,过了很久,他才恢复过来,喃喃:“不是这样的。”
外婆对他说过,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所以无暇顾及他,也说过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他还留在大院是爸爸妈妈的无奈之举。
外婆不会骗他,小江囿自个也觉得是这样,他安慰好了自己,悄悄回去了房间,连关门的动作都是轻轻,他不想被舅舅舅妈发现他偷听,那样会横出更多的麻烦。
随着小江囿回去房间,庭院再次寂静了下来。
张唯注意到秦洲一直凝视着小江囿的方向,想问秦洲在想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看见张唯欲言又止的表情,秦洲道:“这里是真实记忆。”
张唯点点头。
这里确实是真实记忆,他们已经彻底实体化了,张唯刚刚不小心踩到地上的一片枯叶,鞋底把枯叶踩碎发出了声响。
小江囿以及其他角色还保持着人形,并没有像上回在幻想记忆看见的那样,外婆身体猛地膨胀在瞬间变成让人骇然的野兽模样。
秦洲看张唯一眼,继续道:“既然那边是幻想世界,为什么不直接幻想自己成绩好一点。”
张唯这才反应过来,“是哦,如果直接幻想自己成绩好一点,很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从舅妈和舅舅的争吵谈话来看,小江囿是因为智力问题而被父母嫌弃抛下,但既然是幻想,为何不直接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聪明的天才?这样父母还会嫌弃他吗?应该会为他而感到骄傲了吧。别说试卷找不到人签字,父母应当会抢着在他试卷上签名才是。
包括他们在上一枚星子里看到的记忆,吃不到豆花的小江囿完全可以天马行空地幻想,在自己嘴馋时父母出现,或者自己有足够的钱能够买下豆花,但小江囿只是幻想了外婆牵着他的手去买下一晚豆花。
秦洲道:“他幻想的内容,要的不多。”
基于秦洲的这句话,张唯有了想法:“感觉他的幻想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小江囿要的不多,没有得到豆花,所以幻想外婆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去买豆花。
舅舅舅妈在他20分的试卷上签名,代表着他的家长由父母变成了舅舅舅妈,所以小江囿幻想着自己签名,这样他的家长就还是父母,不会有所改变。
他甚至不敢幻想父母会回来接他,不敢幻想父母会在他的试卷上签名。因为小江囿很清楚,父母不会回来,舅妈也不会因为遗忘而弥补他给他买一份豆花。
他只是靠着这种自我安慰似的想象,来解决别人有的而他不曾拥有的难过。
在0-1规则世界开始前,少年对卷入者们说过一句话,他说‘我时常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现在看来是因为他相信了自己幻想式的安慰。江囿在现实里一次次失望,又在幻想里一次次自我安慰,然后再次失望周而复始。
成为0-1怪物后,它确实难以再分辨出真实记忆与幻想记忆。
张唯想到了什么,问:“会长,您在担心最后的结果吗?”
怪物本就是由恶滋生,0-1怪物让卷入者去分辨真与假,当所有的记忆被分辨清楚,那些用来自我安慰的幻想记忆被剔除,只剩下并不美好的真实记忆,届时0-1怪物会怎么样他们无从而知。本身少年只给了他们三天时间去分辨真假,可从未说过三天后是否会放他们离开。
秦洲看着张唯,他并没有作答。
其实他并不担心卷入者们没法离开0-1规则世界没法离开非自然工程大学,他只是担心他们的方向会出错。
张唯安慰道:“可现在只能去分辨,我相信之后一定有办法离开的。”
“你想说的是……”秦洲看着张唯:“功夫不负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