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在遥远的大康县中,在这个古老悠久的封闭村落内,另外一群人也齐聚一堂,他们踏着脚步,跨过破旧的门槛儿,进入这片充满神圣和威严的祖宗之地,看着祠堂内一排排先圣的牌位,一种历史的沉重感和对逝去之人的敬重感,纷纷布满了在场所有人的内心。
然而此时此刻,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中年男人却耀武扬威一般凝视着台下的众人,他双手背在后面,自信地挺起肥胖油腻的肚子,眼神中充斥着满满的骄傲与不屑,似乎他正要主宰这群失去领头的迷茫羊群。
“老三,你大清早叫我们到底有什么事儿?”一位老先生看不惯这人的做派,于是他带着一丝不满的语气,质问着台上这个桀骜不驯的外姓人。
“我前几天说的想法,你们……考虑好了吗?”仿佛早已料到下面的人会对自己进行这般的刁难,这个脖子上浮现着凶恶纹身的中年男人依旧处事不惊,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向人群,不慌不忙地追问起来。
“我们不同意你的做法,跨国生意太过于冒险,而且,我们不能信任你一个外姓人!”
“哦,看来你们还没有充分理解自己的处境,”这个答案早在男人的预料之中,姓氏,仿佛能在这个小小的村落中产生决定性的作用,这里的一规一矩,都围绕着血亲而展开,如此关系漫长的历史中一直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可是当下,这深刻在大康县男女老少心中的烙印,正随着老爷的病危和领头的锒铛入狱而慢慢分崩离析,“我可以给你们透露一个小道消息,自从康廷入狱以后,B市公安局已经有人调查到了他和康氏家族的关系了!”
“嗯?”这出人意料的言论,立刻引得下面的人诧异起来,接着,人群之中传来细碎又紧张的讨论声。
“而且,警方的人已经通过某人,锁定了我们这个小小的福林村,只要他们开始行动,那么坐以待毙的你们必然会被一网打尽,”这绵中藏针的语气深深刺入了在场人的神经,如此直白的话语已不用加任何掩饰,就能让人明白其背后严峻的形式;但,这正是这个发话的男人所期待达到的效果,“不过,既然我会在这里说这个问题,那么表示我罗某人有能力去化解这个危机,毕竟,我也算是你们名正言顺的‘老三’,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
“罗武!”这个时候,台下有人开始愤怒起来,直呼着这位嚣张跋扈之人的名字,“你说这些,不知道是不是编出来吓人的?”
“哼,”被人指着名字叫骂着,这个中年男人抬起了头,眼中射出一股恶狠狠的敌意,“你们爱信不信,反正老爷现在都在医院昏迷不醒,要死要活,你们自己决定!”
又是一阵激烈的讨论,各种意见在唾沫横飞的狭小祠堂中来回交换,好像大家都有理,但每个人却又无法达成一致。所谓先乱而后治,以直平乱,智也!中年男人笑呵呵地离开了现场,不再伺候这群以姓氏尊大的老古董,留下他们继续在祠堂中唇枪舌战
“嘿!”离开大门的那一刻,这个中年男人拍了拍站在门口的一位年轻小伙子,“别走神,跟我过去看看。”綆哆?纹錆連喺嘢僈升張??群⑺玖??⒉⑨????壹九
“去里屋吗?”在门口蹲得都快要睡着的小伙子浑身一抖,便立刻起身,跟着中年男人的脚步一同行进。
“去看看那个叛徒怎么样了!”提到这个人,中年男人的脸颊立刻蹦出了几根青筋,牙齿在口腔中咬得“咯咯”直响,这样的反应毫无遮掩地表达着来自心底里的愤怒。
他们的脚步很急,急到后面的小伙子几乎跟不上步伐,只能一路小跑,跟随着前面大步流星又充满压迫感的男人穿过一间间古旧的房屋,在走廊的拐角处他们进入到了一处秘密基地,在这个地方坐落着一间早已废弃不用的柴房,在已经通上天然气的现代社会,它已经彻底失去了本应拥有的地位。
“康梓宾,你是康家的人,你应该明白,我一辈子最讨厌二五仔,”说着,中年男人在柴房门口停下脚步,深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语重心长地对着旁边小伙子倾诉,“当年我顶你们三哥康强的命,为他坐了几个月的牢,就是为了报答当年他对我的恩情,所以,我才对你们康家这么有感情。”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霎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小伙子抿了抿嘴唇,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但自己也的确想不出任何辩解的话语,让眼前的人能缓解些许内心的愤怒,“不过我也希望三哥能从轻处理,毕竟他还年轻,可能是一时糊涂了。”
“糊涂?”中年男人定了定神,将头转了过去,然后伸出手,一把推开了木头制作的简易房门,“错了就要接受处罚,这是你们康家世代传承下来的道理。”
听到这番回答,自知自讨没趣的小伙子也咬了咬嘴唇,他知道任凭自己怎么求情都无法改变现实的艰难处境,仿佛在一夜之间,自己的与康氏家族的命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哐当”,随着柴房的大门被撞开,小伙子也忍住内心千般情绪,抬起头,看到了那个被紧紧困住四肢,倒吊在房顶上的少年。
“呼……”同时,身旁的中年男人也向房顶投去了眼光,因为这个莽撞少年的一举一动,彻底让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处境,“伍杰,伍杰!”
听到有人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此刻,这个已经被倒流的血液憋得满脸通红的少年终于微微睁开眼睛,身体被倒置的眩晕感让他无法动弹,这不仅仅来自绳子捆绑带来的束缚,更是无尽的恐惧充斥在内心深处凝结的战栗。
“三哥……三哥,我……我错了,”悬吊在空中的伍杰卖力张开嘴巴,一字一句地向眼前的中年男人求饶,“放我……下来吧,好疼,我都……我都被吊了……20分钟了,耳朵里……里面都在嗡嗡……叫……”
“呸,你还好意思说,”听到如此的狡辩,男人啐了一口唾沫,旁边的小伙子见势立刻上前,帮其揉揉肩膀,“我那天看倒你和康梓宾视频的样子,就感觉不对劲儿了,所以昨晚我一直跟着行动,果然,你在给那个条子通风报信,串通一气来害康家人。”
“我……我……”一时间,身体上的痛苦加上精神上的折磨,让受尽屈辱的伍杰无法回答这问题,他只能断断续续从喉咙中挤出声音,缓解着全身仿佛要窒息的难受。
“伍杰,我也没想到,你居然帮那个条子抓我,你……我应该怎么说你,二哥养了你这么久,你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就连旁边的小伙子也在顺着中年男人说话,看着自己的恋人此刻谄媚的表情,伍杰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死去,“不过罗哥,他是小孩子不懂事,应该是被那些条子恐吓了,我们还有弥补的……机会……”
话毕,三人之间便再也没有对话了。思忖许久,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才通过眼神指挥了一下旁边的看守人员,对他命令道:“阿虎,放他下来一会儿!”
“好,罗哥!”
旁边这名叫“阿虎”的健壮大汉冲着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然后他双手抓着紧绷的麻绳,随着手掌一点点往后退,悬挂在横梁上的伍杰才慢慢降落到下方的床上,在四肢接触到柔软褥子的那一刻,少年才在一阵激烈的咳嗽中缓过神来,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怎么,你要举报我们,把我们送进大牢,自己一个人在外面逍遥快活?”中年男人的眼神十分冷酷,仿佛房间里发生的虐待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只是按照康家的流程办事,对于告密的人,自己遵循家法,必须给予其最严厉的处罚,让宵小之辈好好儿地长长记性,“伍杰,你别忘了,当年你吃不上饭的时候,是我二哥出手帮了你,不然还不知道你在哪个地方要饭呢?”
“伍杰,我当时也看错你了,我不应该安排你去联系吴冬,让你一股脑地把该说和不该说的全说了!”身旁的小伙子一样不忍见到这一幕,此刻伍杰稚嫩的脸上满是暴起的青筋那是过多血液堆积在毛细血管上造成的,现在,看着他受苦,就像自己也感同身受一样。
“你现在就在这里认真反省你的行为,”说着,中年男人不再对这个叛徒感兴趣了,他指着旁边看管的阿虎,交代着接下去对伍杰处理的事宜,“给他喝口水,然后继续吊上去,每隔20分钟放下来让他喝水、撒尿、拉屎,就这样反复5次,再说。”
“好!”
说罢,中年男人留下了一个不屑的眼神,便转身离开了柴房,对于这位康氏家族的实际掌控者来说,如何惩罚一个告密之人,是他最拿手的功夫。但同时,他却没兴趣去切身观察叛徒的痛苦,在这位饱经风霜又前科累累的人看来,世间一切,事在人为,有什么样的心就有什么样的行,果由行而定,这是每个人所逃不开的劫数,因此,无论伍杰会遭遇什么,都与他自己无关,是对方自己作的业所致的罢了。
就在他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一个年轻的手下突然向中年男人靠近,焦急地在其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他醒了?”中年男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显有些诧异。
“刚刚醒,”手下故意避开了旁边叫康梓宾的小伙子,生怕让其他人听到,“要不要去……”
“当然要去!”
一瞬间,中年男人的情绪好似过山车一般,立刻就从冷酷、严肃转入到兴奋之中,他抽动着嘴角的肌肉,眼神在陷入一片惊愕后又重新焕发出刺眼的光。这一连串的操作,就连旁边的康梓宾也摸不清楚头脑,年轻的小伙子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二哥听到那个名字后,整个人就好似变了人格一般,陷入了一种着了魔的状态。
“我倒要看看,他还记得我不?带我过去吧!”
提到那个名字,男人几乎牙根儿都痒痒了,于是他立刻加快脚步,向柴房旁边的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屋快速迈进。
说起那间房,那是一位早已去世的康氏远亲所居住的。5年前,一场不治之症带走了这人的生命,村里都说他死前是撞了煞,所以人人都对这里敬而远之,而逝去的男子,好巧不巧就是康梓宾的父亲康检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间房就一直空着,从未有人使用过。现在,一位不属于康氏家族的成员却被囚禁在这里,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被病魔缠身之人的房间,却有位一身正气的警察所填入。
怀着激动的心情,中年男人的脚步越来越快,直到自己来到了这布满灰尘的房门前,一把推开大门,让外面的阳光射入这阴沉的房间中。
“嗯……呼……”一道刺眼的亮光让里面的吴冬睁不开眼睛,此刻他已经坐了起来,双手却被手铐死死地反绑在身后,让满身肌肉的他动弹不得。
提到这双手铐,说来有些羞愧,在昨晚的行动中,这副被吴冬精心准备的逮捕警械竟然成为了束缚他双手的最佳工具,这让身为刑警队长的自己感到无地自容。
“吴警官,还……记得我吗?”
在这一声熟悉的声音下,吴冬慢慢睁开眼睛,逆着阳光,他看到了门口站立着两个模糊的身影,随着视野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对方的脸也渐渐变得明朗,猛然间,这位队长明白了一切,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被莫名其妙绑到这里的所有缘由。
“你……你竟然在这里!”
“是啊,庆幸你还记得我,A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副队长,我,曾是你的手下败将!”
在中年男人冰冷的叙述里,过往云烟又再度环绕在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