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昭想了想,说:“我听说廖远停好像出院了。”

邓淮微微挑眉,“这么快?”

“对。”他停了一下,“还是坐着轮椅出的院。”

邓淮瞬间喜笑颜开,心情愉悦道:“我之前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其他,还不知道他已经出院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廖省长也不说。”

孙昭暗暗出口气,笑道:“坐着轮椅呢,肯定觉得丢人。”

邓淮不认同:“坐轮椅怎么了,远停肯定是个身残志坚的孩子,那么严重的车祸,能保住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怎么还敢奢求其他。”他叹口气,忧愁道:“但远停这孩子也是命不好,你说年纪轻轻,刚考上还没两年,就落个残疾,生活不方便不说,这以后哪还有晋升空间。他们家又是独子,怪不得廖生长鬓角都有白头发了。”

孙昭点头:“指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心里正不舒服。”

之前的话邓淮听的都很满意,这句话一出,邓淮的脸沉了下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孙昭:“人各有命的事情,他儿子出了车祸,就随意拿别人泄愤?这做的不太对吧?”

孙昭闭上嘴,只敢点头,不敢再吱声。

邓淮摆摆手:“行了,你去吧,有什么事儿再联系。”

孙昭走后,邓淮坐在椅子上思索,片刻后笑出声,招来王秘书:“你去买点东西送到廖生长儿子家里,庆祝他出院,对了。”他笑着,“适当地跟大家说一说,让他们看看都挑个合适的时间去看望看望,同志之间的这个关怀,很值得赞扬。”

很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廖远停出了院,各种人出于各种原因慰问廖华恩,有安慰他的、开解他的、劝说他的、还有惋惜他的,心疼他的,以及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他一直瞒着的所有人,顷刻间都站在他面前,往他脸上抽一道又一道的活鞭,让廖远停被撞这五个字像烙在他脸上的疤,每个人都过来抽一鞭,他还要感谢对方的好意。

“你爸为什么瞒着你住院的事儿?”

“多生事端。”廖远停看着堆积成山的礼品,看着窦静云,“这儿的住址暴露的一干二净。”

窦静云我操了一声,“放心,我这就加强安保。不过这是谁干的?目的又是什么?”

“跟廖华恩交锋的人干的。”廖远停看着那些补品笑了一声,“跟送U盘的应该是同一个。”

他知道廖华恩要面子,要强,所以用这种方式攻击他,杀人诛心,还顺带警告了廖远停,他们的一切举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不见血,卑鄙且阴狠。

廖华恩的手段廖远停是知道的,某种程度上知父莫若子,就目前来看,对方掌握了他的不雅视频是一,应当还有其他证据,对他知根知底是二,小人做派是三,明对暗,会打几回合,会涉及到谁,这场交锋最终的胜负还真不好说。对于一场是未知数的决斗,最好的选择就是静观其变。廖远停看着不远处放的轮椅,但这起码说明,他们的方向是对的。只是如果非要大肆宣扬他是个残疾,那他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163

又一轮深秋,别墅里的人都添了衣服。外面下着雨,窦静云磕磕伞,指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彦晞:“小彦晞,给窦哥倒杯水。”彦晞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去倒水,窦静云坐在沙发上,环视了一圈,“家里就你自己?”彦晞把茶杯底递给他,摇摇头,“还有面具哥哥和誊哥哥,面具哥哥在给我改作业,誊哥哥在铲猫砂。”窦静云点点头,廖远停和李单去上班,刘学去上学,周梅估计去买菜了,这里看起来人多,实际上只有晚上大家才会聚在一起聊天吃饭,其余时间都是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他揉揉眉心,彦晞坐在他身边:“窦哥哥,你去哪里啦?”

“办了点事儿。”他摸摸下巴,这时候誊来了,窦静云一嗓子喊着他:“誊,来来来。”

誊因体质原因有些怕冷,别人加了夹克,他加了保暖衣,让瘦成条的身体看起来有点肉了,他走到窦静云跟前,窦静云一把拉住他:“你酒量怎么样。”

时间倒回几十个小时前。

廖远停出院的事一经暴露,络绎不绝的人赶来看望慰问,几乎踏破他们家的门槛。为了避嫌,其余人全都上了楼,就留廖远停和李单在楼下,在迎接了无数千篇一律的客套以及拜别了无数虚情假意的寒暄后,大家都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没人了吧书记?”李单瘫在沙发上,“水都喝了八杯了。”

周梅哭笑不得:“地也拖了八遍了。”

“老子都躲楼上一天了。”窦静云伸着懒腰,“腰都快躺断了。”

廖远停看着一摞又一摞的补品:“但你们的年终奖有了。”

众人:“……”

四下散去,廖远停看着窦静云:“跟我去书房。”

他们来到书房,廖远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儿交给他:“这是之前统计的民营企业家的联系方式,其中有一部分愿意考察彭怀村及茂德村的经济发展,历年及最新的土地政策改革、审批制度文件等的重要内容都摘取在了里面。你和他们联系一下,以投资入股等方式和乡镇党委书记唐昀谈合作,有可能用到的联系方式都在里面。”

窦静云捧着那厚度适中的黑本,仿佛看到了巨大的酒窖:“民营企业家,投资,合作,大哥,你怕不是要我喝死在内地。”他叹口气,“还想着拉经济呢?”

“经济是一方面。”廖远停说:“探探他们的口风。”

这是窦静云最擅长做的事,当一个年纪轻轻的企业家。他有足够的资本和阅历,穿衣打扮,行为举止,自身带的气质,都能看出不是一般人。

窦静云拍着誊的肩,“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呆在这儿了吧,每天有不同的身份要扮演,跟演戏似的,说真的,这一切结束,我准备进军一下娱乐圈,以哥现在的演技,第一年初露头角,第二年就是影帝,哥还有钱,能自己给自己投资,到时候让你演个沉默寡言的杀手,杀手演杀手,多有意思。”

他在澳门的日子一成不变,上面还有长辈压着,干点什么都被看着,在内地不一样,他想是谁是谁,想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他想,他还可以当一天彦晞的爸,刘学的哥,以及做生意的绅士。

他兴致勃勃,斗志昂扬,对前路美好的演戏生涯充满希望,还给誊安排了新的身份,就是他的保镖兼挡酒机器。

回到家的刘学对这一安排很不满意,他觉得有点欺负誊。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视角里的誊都很强大,不会受欺负,但刘学觉得不能因为他强大就肆意压榨,不然就是欺负。可能出于一种知道誊应该有个不太好的童年,同病相怜的角度,刘学有点照顾他,以至于让李单吐槽他偏心。

但窦静云是誊的前任雇主,誊又没有拒绝的意思,刘学就默认了这一安排。晚上大家吃饭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云淡风轻地说这个星期要开家长会。

欢声笑语的餐桌瞬间一片沉默。

他现在跟的是以前的进度,已经到了高三上学期,马上开百日誓师大会,在此之前还要开一个家长会,由班主任一对一座谈家长,聊孩子的学习情况,对今后的学习安排及考哪所大学进行详细交流。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显然这是一个比调查还要难以解决的事情,连廖远停都选择了沉默。

刘学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廖远停倒不是不愿意去开这个家长会,是他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开。他去开,把刘忠放哪儿,刘忠去,又是以什么身份,他现在连吃饭都不愿意跟他们一桌。而且要廖远停怎么向刘学解释,你哥之所以愿意来,要求就是不能说出他是谁。但如果他们都不去,又能让谁去?刘学又想让谁去?

清官难断家务事,廖远停嘴里的饭都没滋味了。

“你们……怎么了?”刘学咬着筷子看着他们,廖远停沉默他能理解,或许不能全然知道,但能猜个大概,只是剩下的人为什么沉默?

李单看看周梅,又看看窦静云,窦静云表示自己不愿当这炮灰,最终还是由李梅带点苦口婆心的意思劝,说:“不复读一年吗?”

刘学惊讶:“复读?”

周梅为难地笑笑,李单嗐了一声,说:“那天周姨看到你的卷子了,在那儿发愁呢。”刘学噢了一声,了然了。周梅怕他误会,连忙说:“我这当妈的操心习惯了,我就想着复读一年会不会好一点?毕竟这天天这么多事儿,都占用你的精力和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