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宝伟抬眸一看,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迅速恢复正常,“没有。”

“你有。”

他的微表情根本逃不过刘学的眼,刘学强压住心绪质问:“什么时候见的。”

“没有!”田宝伟声音拔高,“你爱信不信!”

“你!”刘学胸腔起伏,差一点就要过去拎着对方的领子。

他劝自己冷静下来。但他根本冷静不下来。事关廖远停,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杯弓蛇影。太多的委屈与痛苦无处宣泄,在他心里憋成了沼泽。

突然,老人双脚离地,痛苦地蹬着腿,像挂在树枝上因风飘荡的塑料袋。

田宝伟怒吼着冲过来:“放手!你他妈放手!”

誊抬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扇地站在原地转两个圈。

“请对我的主人说实话。”

“你们……你们……”田宝伟捂住半边脸,指着他们声音颤抖,双目赤红,“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刘学闭闭眼,冷静地看着他:“你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

田宝伟眸子微动,声音沙哑,“几天前。”

“他来干什么。”

“来……问一些事,领养孩子需要什么条件一类的。”

“刚才为什么撒谎。”

“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刘学紧紧地抿着唇。

他还在撒谎。

他看一眼老人,道:“你为了包庇你的父亲侵犯儿童,所以杀他灭口,对吗。”

田宝伟一顿,眼里有不可置信,“什么,你说什么。”

刘学不管三七二十一,“你,和你的父亲,都是凶手。”

他看眼誊,誊了然,手下使劲。

刘学冷笑一声,“先杀你的父亲,再杀你。”

田宝伟瞪大眼,左右看看,抄起铁锹就打过来,嘶吼着,“放手!放手!我他妈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

誊又将他踹倒,踩着他的胸膛。田宝伟眼睁睁看着老人宛如残破的蝶,满身沧桑,最后挥舞两下翅膀,生命犹如天上的白云被抽丝剥茧,他流下痛苦悔恨的泪:“我说!我说!放手啊,放手”

誊松手,老人猛然吸入大口空气,呛地直咳嗽。

刘学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最后一次机会。”

田宝伟泪眼朦胧。

“他……我不知道他是谁。他找的也不是我,是……我的一位恩人,许兴亿。”

许兴亿。

田宝伟天生斜视。生下来没多久就被弃之荒野。那时的人哪知道什么病理,只知道他其貌不扬,像个怪物,都敬而远之。

他本该就这样死掉。没想到遇到了他现在的父亲,田小。

田小靠捡破烂为生,过的穷困潦倒,连个家都没有。阴差阳错他捡到了田宝伟,本想着卖给要儿子的人家赚笔钱,结果一看是个丑八怪,遭人嫌。

左右思索之下,他就把田宝伟带到身边了。有个小孩儿作伴,他捡垃圾的路上也不怎么孤独了,遇到好心的人家还能施舍点吃的甚至点点钱,能当成额外收入。

田宝伟就这么跟着他长大,没上过学,也不认字儿,靠捡垃圾为生。但哪怕是捡垃圾,收废品,他那双眼也让人嗤笑鄙夷。

都说心术不正的人才会长的歪瓜裂枣,因为面由心生,但他田宝伟明明什么坏事儿都没做过,还是让人避之不及,唯恐沾染。

自那时起,他心里就埋下了一颗一定要出人头地,过人上人,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下跪道歉的心。

于是他遇到了,许兴亿。

他那时上门收垃圾,低着头不敢见人。许兴亿是唯一一个笑眯眯看着他,还递给他烟,拍他肩膀,说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人。

自那时,田宝伟就发誓,誓死跟随他,只要是他的安排,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真正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田宝伟从地上站起来,将田二扶起来。

许兴亿是他的恩人不假,但自古忠孝两难全,如果没有田二,他根本活不到遇见许兴亿的时候。田二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喊了几十年的父亲,他就是杀了人,又能怎么样呢?

田宝伟扶着他坐下,有些破罐破摔了。

事已至此,出卖就是出卖,只要说出许兴亿的名字,说多说少都没什么区别,背叛的标签只要一贴上,就再也不会有解释的机会。

田宝伟跟着许兴亿那么多年,早就摸透了他的为人,只是看着刘学争取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但我爸的事儿,一笔勾销。”

刘学看看半死不活的老头儿,看看田宝伟,“你说。”

田宝伟沉吟片刻,“那天那个人来,就问许兴亿的情况,说让我给许兴亿带句话,什么报纸上的小孩儿长大了,要来找他了。我就给许兴亿打电话了。没过两天,他从孤儿院找了个年龄大点儿的孩子走了,十四五岁吧,谁知道呢,又通知我把那个人骗到孤儿院,问他要不要钱,要钱就给钱,不要钱就给他发消息,又没过两天,就通知我把孤儿院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