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着,这人瞧着有几分面熟,对方见了她,便殷勤道:“玉姑姑好。”
“嗯,”她淡淡点了点头,问,“你有何事?”
对面忽然笑了一下,带了几分羞涩与欣喜,小声凑上前来,“劳烦姑姑帮忙通传一声,我们殿下准备了晚膳,请陛下过去一同用呢。”
“……”
即便沉稳老练如玉若,也不由一时愣住。
她细看了一眼,认出来了,眼前的侍人是甘泉宫的没错,她之前曾见过两面的。但是,素日冷冰冰,对陛下连有个笑模样都难的季君,请陛下去共用晚膳?
亏得她在宫中日久,早已凡事不形于色,才能勉强道:“知道了,我会与陛下说的。”
侍人谢了她,喜滋滋地走了。
毕竟整个甘泉宫上下都瞧得出来,陛下对他们家殿下,是恨不能捧在手心里,所谓请,也不过白请一句罢了,还不知道陛下得了信儿,跑得多快呢。
今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全都在偷着高兴,也不知殿下是不是经了被诬陷私通一事,终于意识到陛下待他的真心,打算卸下心防让陛下走进去了。
要是果真如此,那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却说这一边,玉若刚进门,便看见郁瑶坐在桌前,手里来回把玩着一件东西,再细看一眼,正是白日里在街上买的玉簪。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郁瑶见了她,就招手,“你来你来。”
她忍着嘴角的抽搐,走过去问:“陛下何事吩咐?”
“你说,朕要是现在去把簪子送给季君,是不是个好时机?”
玉若重重叹了一口气,干咳了一声,“启禀陛下,奴婢刚才在门外遇见甘泉宫的人,说季君殿下准备了晚膳,邀您过去一同用膳。”
“……”
她眼见着郁瑶的眼睛慢慢瞪大,随后霍然起身,将那簪子装回锦盒里,往袖子里一揣,边往门外走,口中还道:“你怎么也不早和朕说。”
玉若无奈已极,看着女皇脚下带风地往外走,终究忍不住,一咬牙道:“陛下且慢,奴婢有一事,斗胆想问陛下。”
什么事值得这样急,在这个关头硬生生拦下她?
郁瑶心里有些奇怪,但见玉若神色郑重,也知道她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便按捺住心中迫切,停下脚步回头,“你说。”
却见玉若眉眼纠结,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直过了好半天,才终究憋出一句:“陛下,季君在您心里,位置究竟如何?”
“……”
这是哪里来的奇怪疑问?
郁瑶不知所以,想了想,郑重答她:“季君是朕钟情之人,你也知道,如若不是父君从中……他原本就应当是朕的凤君。”
不料玉若得了这句答话,神情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越发挣扎。
郁瑶耐不住性子,问:“你究竟要说什么?”
玉若一低头,仿佛下了极大决心的模样,“陛下恕罪,奴婢以为,假若您当真爱重季君,或许便该另纳旁人,哪怕只是没有名分的小侍,也是好的。”
“为什么?”郁瑶眉头一挑。
印象中,这已经不是玉若第一次对她说类似的话。
玉若只低着头,弓腰拱手望着地上,并不言语。
郁瑶无奈,“你是不是又要说,在帝王后宫中,假如只有一人,未必是真的对他好?”
对面仍保持着同一姿势,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郁瑶也不知道这人今天是怎么了,像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心说往日也没这毛病啊,只能摆摆手道:“罢了,此事往后不必再提,朕当初就说过,没有另纳旁人的打算,他就是朕唯一的夫郎。”
眼看玉若似乎又要开口,她心里惦记着季凉在等她,连忙道:“你不必随朕去甘泉宫了,替朕去细心打听,今日送来的军情究竟如何。朕信得过你,她们打听不出来的消息,你一定可以。”
“……”
玉若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见她大步流星,径直走远了,即便尽力端着帝王的仪态,脚下仍然控制不住,每一步都蹦着高。
她摇头叹了一口气,只能默默地往宣政殿的方向去了。
而郁瑶则一路心情激动地来到了甘泉宫,步子快得宫人们要跟上她都有些吃力。
到得门外,早有侍人候着,见了她,抿嘴一笑,也不通传了,只伸手一引,“陛下里面请。”
于是,郁瑶轻轻地推门进去,就见桌上已经满满地摆上了菜,季凉背对着她,似乎还在认真地调整碗碟的摆放,而丹朱侍立在一旁。
见了她,丹朱满面欣喜,就要行礼,被郁瑶悄悄摆手示意不许,便十分乖觉,轻手轻脚向门外退去。
而郁瑶则悄悄上前,趁这人不留意,忽然一把环住他的腰。
“啊!”季凉专心致志在面前的一桌菜上,丝毫不曾留心身后动静,陡然被人抱住,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郁瑶在他肩头蹭了两下,轻笑道:“阿凉,是我。”
她有意将手臂松了些许,季凉便在她的环抱里转过身来,瞥一眼未曾合上的门,不自在地偏开了目光,神情微窘,声音压得极低,“别人看着呢。”
“那又怎么样?”郁瑶却丝毫不在乎,反而将他拉得更贴近了几分,“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
她一双眼睛直视着季凉,带着温暖得有几分烫人的笑意。
季凉不过看她一眼,就被那目光烫得慌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与此同时,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她紧紧地搂在身前,几乎就忍不住要发出一声呻.吟。
心上人,他被这个多年不曾听过的词扰得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