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1 / 1)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杜甲被他气得头疼。

“你能好好说话,你来讲讲,你是什么时候想通的?在上海镇的时候,你不是挺有干劲儿,还一心想要匡扶朝廷来着。”韩乙问。

杜甲不说话了,从上海镇辗转到平江府,再从临安府逃亡到福州,离开福州后又一直在赣州和荆湖打转,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不是被胡虏打着逃命,就是在反击中战败,一场场以少战多的战事,一次又一次逃亡耗尽他的心气,他总算认清形势,朝廷气数已亡,现在的挣扎都是徒劳。

“你不用跟着我,跟着你二哥吧。”杜甲跟魏丁说,“等事情结束了,我去潮州找你们。”

魏丁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还该怎么劝,只能看向韩乙。

“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不走到绝路不回头?”韩乙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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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回不了头,现在回头我也不甘心。”杜甲总想等到最后尘埃落定,一切成定局,朝廷再也翻不了身,他才能转身离开。

“是因为你追随的文大人?你想护着他?”韩乙问。

杜甲痛快地点头承认:“对,我不当逃兵。”

韩乙没话说了,他清楚他动摇不了杜甲的决心。

这天晚上,杜甲跟韩乙他们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顿丰盛而热闹的晚饭,次日傍晚就带着一支队伍离开了。他离开之前,韩乙把自己在潮安县的地址告诉他。

两日后,文大人带着大几百个寨民北上。在他们离开后,韩乙、曲丁庆、孙大成和大胡子以及时不时跑来掺和一脚的魏丁,五个人带着寨里和潮州共四千八百个壮丁进山操练,耕种用的刀斧锄头都成了武器。

十一月,巡视的壮丁救下二十八个从潮州逃来的难民,并杀死十三个追杀的胡虏兵。

十二月,一支胡虏骑兵从赣州府流窜过来,进村抢走村民过冬的粮食,走时还点火烧村。韩乙得到消息,他和大胡子各带七百壮丁追过去,在除夕之前,他们灭掉这支骑兵。

十二月十八,刘环娘生下一女,她这边出月子后,也到了丹穗要生产的日子。

韩乙把操练壮丁和巡视地盘的任务都交出去,他留在寨子里专心陪丹穗。

魏丁和飞雁都搬来了,飞雁有生产的经验,有她的安抚和闻姑婆的照顾,又有寨子里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守着,丹穗于正月二十二的早上,产下一个长手长脚的女儿。

“二嫂,晏平长得像我二哥。”飞雁抱着红彤彤的小姑娘给丹穗看。

晏平,河清海晏,天平地成。

第77章飞雁醒悟:分道扬镳

丹穗歪头仔细看几眼,红色襁褓里的小娃娃红彤彤的,也皱巴巴的,眉毛淡得几乎没有颜色。

“哪儿像你二哥?”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

“眼睛和鼻子都像,个头也像,你看她长手长脚的,以后准能长个大个子。”飞雁信誓旦旦地说。

丹穗看她,飞雁个子也高,足足比她高大半个头,也是长手长脚的。

“也可能是像她姑姑。”她说。

飞雁一愣,反应过来这个姑姑是指她,她缓缓抬头看向丹穗,几瞬后,她又看向怀里的女娃娃。在这一刻,她对自己身份的认同达到顶峰,总算对三个兄弟有了血浓于水的认知。

“对,老话说侄女像姑,晏平长开后,说不定她身上有我的影子。二嫂,你歇着,我抱晏平出去,去给她爹看看。”飞雁有些失神地说。

丹穗点头。

飞雁越发小心地抱起襁褓里的孩子,她开门出去,极为亲近地喊:“二哥,快来看看你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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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乙伸着手来接,眼睛却顺着门缝往里看,“你二嫂呢?丹穗咋样?我把辜大夫叫来了,让大夫进去把个脉?”

有大夫看一看当然好,飞雁把襁褓递出去,看她二哥抱稳了,她回屋收拾收拾,再出去请辜大夫进去。

韩乙跟着一起进去,屋里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他头晕,他头一次对血的味道感到恐惧。

“丹穗……”

丹穗睁开眼,她冲他笑笑,“飞雁说孩子像你。”

“不要说话。”辜大夫出声,片刻后,他松开把脉的手,说:“伤了气血,要多休息多睡觉少费神,累了就睡,睡不着躺着也行,躺累了能起来走走。”

“好,我记下了,多谢大夫。”韩乙开口,他把襁褓里的孩子放到被窝里,跟丹穗说:“孩子睡了,你也睡会儿,我送大夫出去。”

丹穗点头。

闻姑婆这时来敲门,“鸡汤炖好了,我给丹穗煮了一小碗鸡丝面,让她吃了再睡。”

飞雁过去接过碗,碗里鸡汤清亮,不见油光,她冲闻姑婆感激一笑:“多谢你费心,把油汤都撇去了。”

闻姑婆听惯了官话,虽还不会说,但大多都能听懂,她惊喜道:“你也懂这些?”

飞雁端碗走到床边,她放下碗扶丹穗起来,偏着头回答:“我以前生我儿子,坐月子喝多了油腻腻的鸡汤,奶水堵得挤不出来,最后还发脓了,看了大夫才晓得是吃得太补太油了。”

丹穗知道飞雁的儿子夭折了,但旁人不知,她担心闻姑婆会多问,忙打岔说:“姑婆,这一碗面就够我吃了,剩下的你们分吃了,记得给你孙子也送一碗肉,天冷多补补。”

闻姑婆“哎”一声,她关上门走了。

“飞雁,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吧……你这样一说,旁人再好奇问起来,岂不是在你伤口上撒盐。”丹穗迟疑地说。

飞雁摇头,“二嫂你不知道,自我能记事,见到的惨事丧事太多了,金兵打秋风一样年年去扫荡村子,后来胡虏把金兵打走,胡虏也烧杀抢掠,死人太多了。我们逃难的路上,路边倒的都是死人,最初见到的是老人和小孩的尸骨,走到洛阳,老人和小孩死绝了,又换壮年男人和女人倒在路边,倒下去就起不来了。我儿子叫小宝,小宝死得早,反倒没受多少罪,跟很多人比,死得早也算享福。你看看住在土堡外面草棚子里的难民,我觉得对他们来说,活下去更难更受罪。我要是没遇上五弟,我真觉得不如死了,死了不受罪。所以啊,小宝夭折我不伤心,这世道,穷苦人生孩子就是带孩子受罪,是造孽。”

丹穗不知道该说什么。

“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大夫刚交代不让你费神。”飞雁打住话头。

“我又不是瓷娃娃,什么都听不得做不得,大夫的话听个三成就行了,我感觉我没啥毛病。”丹穗不赞同她的话,“你也别在意,你肯跟我说这些,是拿我当亲嫂子看,你乐意说我也乐意听。你遭的这些罪我没受过,跟你相比,我吃的苦头不值一提,所以你不说我还真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