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招呼来一个宦官,让其拿纸笔来录名在册。那边录着,这边陈敛骛开口说道:“今日的事是大喜,每个人都该沾沾喜气,在册上登了名姓,去库房按名领厚赏。”
宦官一一把所有的人名都记录了,在册子最后把自己的名字也写上,然后呈交给陈敛骛。陈敛骛拿在手上看了看,合上时又张口说道:“今日的事也是天大的秘密,日后如果有一天,这件事被朝堂知道了,朕按着这本册子一一索命。”
陈敛骛在手上拍了拍这本红名册。
人都散去了。陈敛骛转身,把册子交给陈执。
陈执拿在手上,看着陈敛骛说道:“骛儿你记住,大陈未来储君的身世,不能有一点飞短流长。”
男人生子,世所罕有,今日在陈君和陛下这两个身份的威震下,这事传出去也只会被说是祥瑞。可等他们的时代过去,等他们留下的威慑鞭长莫及之时,有多少人觊觎大陈的皇位,就会有多少的诟谇谣诼来质疑他们孩子的正统性。
陈敛骛的心只在陈执一人之上,可陈执却要顾及往后的千秋万代。
陈敛骛认真点头,俯身把陈执散开的被角仔细掖回去。
乖死了。陈执忍不住想笑,嘴角躲在陈敛骛的颈侧弯了弯。他手拍着床榻说:“上来,陪我睡一会儿。”
陈敛骛脱靴上了床,把陈执搂在怀里躺下,贴着他耳朵问道:“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陈执眯眼窝在他臂弯里,“身上还是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陈敛骛问他。
“觉得冷,连骨头缝里都冷。”
陈敛骛展开身骨,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去捂他的手脚。
“头也疼。”
陈敛骛伸手去给他揉太阳穴,亲在他眉眼之间,“还有吗?”
“腰酸。”
陈敛骛为他忙活得团团转,可是一转头,看见他闭着眼在笑。
陈敛骛也笑了,凑回他面前问道:“到底难不难受?”
“难受。但你抱着我睡一觉就好了。”陈执仍合着目说道。
陈敛骛于是躺回去,重新把陈执整个抱进怀里。
待到气息在寝殿内沉缓有板,陈敛骛在陈执耳边轻轻问道:“陈执,你会陪我一辈子吗?”
一只手抚上陈敛骛的脊背,慢慢地拍起来,一下续着一下,同吐息一般悠长安稳。
第082章 | 番外:华青王砸破醋瓮,龙榻上陈执哄夫
屋子里悄无声息,陈执在陈敛骛怀抱里醒来,只觉雪地里寒透的身骨已被这一觉捂暖了,浑身暖洋洋的,百骸俱舒。
一个吻落在陈执唇上,陈敛骛清醒得像是没睡一样,搂回陈执,与他缠抱得水乳交融,满屋中没有人语交谈,只有吻吮之声绵绵不绝。
陈执惬意地与他交吻,把身子弛卧在他臂间。
陈执对自己的身子从来不惯在意,此时一说怀孕,后知后觉这些日身上确实有些变了,变得懒乏了许多,嗜睡又易惊,还畏起寒来。
前些天陈执只当是小毛病,起居不改仍如往常一样。但既然是因为孩子而起的……那今后还是在意些吧。
初孕不敢行事,陈敛骛与陈执唇齿缱绻良久方罢,陈执清了清低哑的嗓子,叫门外人进来伺候。
宫人进来了,却先报说:“陈君,门外华青王立等一时了。”
雪冬寒凛,在户外站一个时辰便是常人也难熬,何况是陈鸣骞那副残躯病体。陈执叫人扶进来。
陈鸣骞来了便跪,寝帐层层覆着,他就在帐外跪诉,左右不过是交心之语,示诚之意。
目瞽盲人到底不比全人,纵使心有七窍,却没有察言观色之能。陈鸣骞这次来主意已经打好了,要弃皇帝投陈君,话也为此准备得周全,只是他丝毫不知帐内还有另外一人。
此时他的话已经说到了肯綮上,“陛下与臣向来不善,当初本是同在姜党逆贼手下讨命的可怜人,可陛下却格外厌嫌我似的今日陈君也看见了。”
“或许是陛下不想自己当年所为被陈君知晓,所以时至今日还要如此疏远臣吧。其实臣这一身的病根已经落下,积重难返,和陛下再计较也无益了,多年不睦千里相别,这次我入京来,是真心想要贺一贺陛下的,也想和陛下重修兄弟之谊……没想到皇弟如今已然坐拥天下,却还是不愿容我这哥哥一点立锥之地……”
陈鸣骞说道动情之处,膝行而近,“陈君,其实我残生所求,不过日食一升,夜眠八尺罢了,这亲王的富贵我从未贪图……”
陈执听得差不多了,枕着陈敛骛的胳膊出声打断道:“华青王,如今姜党已剪,你该有的亲王仪制都会恢复,你身上的毒也已有了解药,这次趁着年节在京城把身子治好了再回吧。”
说罢几句间把陈鸣骞打发了下去,屋子重新安静了起来。
“怎么了?”陈执感受着枕边人的僵硬异常,却故作不懂地问他。
陈敛骛在胸腔之中忍了一忍,才好声出言道:“……没事觉得身上还难受吗?冷不冷?”
陈执按捺着唇角嗯了一声。于是陈敛骛就重新搂住陈执帮他捂起手脚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执听着身边人忍耐平复的气息,问了一句:“要哭了?”
“没有。”陈敛骛说道,片刻后又憋不住小声问道,“……你不会信的吧?”
陈执终究还是抬唇笑了起来,回身抱住陈敛骛,在他灰颓的面色上亲了亲,真是……
“要是这种我就信了,陈家的祖业也留不到你那二世祖三世祖的爷爷们来败了朕当世的后宫前朝里,祸国的奸佞们便如过江之鲫一般……你怎么会觉得朕那么好骗?”最后一句话陈执放轻了问他,听起来温柔非常。
陈敛骛听着,和陈执交颈不语。
“你每次装模做样都能得逞你也说了,那不是‘我们之间的情致’吗?我哄你迁就你,只是因为我愿意,难道我在你眼中真是个昏君?真被你诓住了?”
陈执环着陈敛骛的腰,在他背上摩挲着,轻叹出一口折磨他近一个月的愁绪,“骛儿,你怎么就一心觉得我对子孙都会是这样的呢?”
“别说这拐了五世亲缘的子嗣,就是当时我的那二十余子女近百号孙辈……谁不是虚挂一个我陈执血脉的名号,只有逢年过节才见上一见。那日在祠堂相认,你说我疼惯儿孙,说我把你曾祖和祖父都惯坏了,你去把你那个皇祖父刨出来问问,哪次我见他不是上脚就踹?他那吐血的毛病都是为此留下的。你那个曾祖我倒是少有责苛,实在是我当时满腹志向只在江山,和他虽有父子之缘,一世相见不过百面,既然是我为父的不养不教在先,对他才说不得多有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