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我就知道,春阑夜印在我们身上的烙印还未消失,就好像鬼怪画皮行走世间,看起来与世人无异,可归根结底,恍恍惚惚,期期艾艾。

是菲菲,亦是我,我更早地被权力强奸,直到如今,灵魂深处仍有阵痛。

把菲菲送下车,秦泓才露出真面目,他饶有兴致地问我:“看来你果真如传闻中那样,和顾珩重归于好,否则你怎么愿意待在柳逸的公司?”

我扭头,皱眉看他。

“你不知道?”他笑着,满是得意。

“我怎么不知道,”我说,“秦先生,与其关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的未婚妻。”

他在外界是有名的笑面虎,在我面前却轻而易举地拿下面具,从他包养我开始,就是如此,仿佛我是他坏脾气的容器,他不必在我面前掩饰。

“我们已经两清,我也和顾珩重归于好,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他被气笑了:“不过是看到从前的养的一条狗即将误入歧途,特地赶来看笑话罢了。”

回去后,司机松了口气,说顾珩今晚开会,吩咐了他去接我,却没见到我的人,急得差点给顾总电话。

我拉过他,问他知不知道我上班的公司是顾珩的。

他挠挠头:“虽说顾总和柳总亲如兄弟,但到底亲兄弟明算账。”

我心下了然,睡了一大觉,被酒气熏得没睡好,早早醒来,没去公司,原来我兜兜转转,以为是自己的努力获得的,却不过是别人随手捏死的蝼蚁。

顾珩向我保证柳逸对我不会有威胁,去柳逸公司也是外祖父的安排,他想都是一家人,没必要搞这么僵。

他不懂我。

公司那边我辞了职,待在家,又开始那种无聊的生活,林如意再次闯入,她说:“别沮丧了,我邀请你去帮我的忙好不好?”

于是我们瞒着顾珩来到那家精神病院。

第0053章52颜

我们驻足病房前,透过小小的,牢笼栅栏似的窗口朝里看,靠近角落的床上躺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昏暗的空间中,仿佛没了气息。

我敢肯定世上有神,否则怎么会在那一瞬我感到寒毛直竖,像穿越时间之海,在少女抬头之际,看到的是自己的面孔?

我惊得挪开视线,再看去,床上的人并没有动静,是我的错觉,耳边是医生的话,她说她已经连续不吃不喝三天,全靠输液续命,这样下去很危险。

林如意微微鞠躬:“麻烦您了。”

之后她将仍有些恍惚的我介绍给她的同事,夸大其词,说我是她的特邀专家,有些年轻人被她糊弄住,竟真的对我肃然起敬,称呼我为“苏老师”。

我简直臊红了脸,乱七八糟应承下就躲得远远,她却还在偷笑,真是跟顾珩一样讨厌的家伙。

我顶着特邀专家的名头被她安排去整理资料,是个打杂的活儿,再轻松不过,这些专业人士似乎有更为棘手的事。

“我知道按人道主义来说,我们不该强迫受害人回忆过去,可倘若要将罪犯绳之以法,就只有这一条路。”

人们都默不作声,忽然有个男律师说:“既然由政客出资,输赢已定,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证据,不如就此结案便罢。”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鄙夷,林如意更是大手一挥,以不适合此案为由将他踢出团队。

工作一筹莫展,连午餐都没心情吃,我替大家点了餐,招呼她们吃饭,这才纷纷松懈精神。

林如意打开餐盒,笑道:“你还记得我爱吃西兰花。”

我否认:“碰巧罢了。”

她埋头吃饭,我忍不住打听起来:“方才你们在为什么争论?”

她说:“其实他刚刚说对一半,这桩案子确实由华国政客撑腰,在舆论与法院方,的确毋庸置疑,但我们缺少最关键的一节,那就是受害者的证词,由于常年的殴打与性侵,她有了严重的应激反应,一旦提起此事,必定癫狂伤人,我们无法获取任何有效信息。”

我沉默半晌,“可以让我试试吗?”

医生为我打开病房门,林如意等人担忧看着我,她上前一步:“简简,答应我保护好自己,有任何不对立马按铃。”

我点头,门在我身后合上,我被关在病房里,和一个被解开束缚,随时会伤人的,几乎走投无路的精神病患者。

“我只有一个要求,关掉你们的监控器。”

本就不赞同,或者说不认为我能胜任的律师们炸开锅,全部否决了这个提议,林如意也难为地望着我。

“她根本没有疯,”我说,“她在逃避。”

墙角监视器的光暗下去,一个小时后,病房门缓缓打开,原本紧张得或坐或立的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我们,我说:“小梦,把真相说出来吧。”

小梦点点头,“我愿意说出一切。”

今夜她们有得忙了。

我却感到疲倦,早早告辞,返回苏宅,顾珩不在家,最近他很忙,我很难见到他,我对他的生意毫不知情,也就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偶尔能见到他的助理,一个斯文的年轻人来帮他取文件,他会恭敬地喊我“夫人”。

我懒得同无关紧要的人解释什么,能在顾珩身边混的人岂是小白兔,他肯定知道我是臭名昭著的苏简简,背地里不知怎么编排我狐媚惑主。

今天正巧撞见他,恭敬弯腰让开路让我进门,大约是我累惨,脑子不做主地问他:“顾珩呢?”

他说:“顾总还在开会,最近公司在筹备大案,需要我替您捎句话,就说您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