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寒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我先过去找叔。”
……
季秋寒在门外面深吸了一口气,等脸颊恢复点血色才推门进去。
常穿梭在各大会议的李局长此刻正背着手站在窗边,表情比开会时还要肃穆三分。
季秋寒稳步走到他旁边,道:“叔,我错了,那天我不应该冲动,也不该瞒着郑局。”
言语间不卑不亢,李国毅没想到人来了是这个态度,气的卷起手里的报纸就抽他:
“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你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私自行动!隐瞒不报!你这个组长当的是越来越好了!”
报纸抽的皱褶变形,但比起江湛的皮带来说可未只是挠痒,季秋寒站的笔直,一点没动。
“我错了叔,下次不会了。”
显然一卷报纸也起不了惩戒作用,李国毅干脆扔下,沉着声问:
“你下午去哪了?”
季秋寒胸膛沉地一起伏,看来还是没瞒住。不过黄马甲被他砸成那样,伤都在头脸,看守所那么多人,就算韩进想给他瞒,估计也难捂上所有人的眼睛。
只得实话实说:“看守所。”
李局长被他那副无畏的坦诚气的再度深吸一口气,他转身在房间里寻找趁手的工具,可找了一圈,老刘送的镇纸是半个文物,砚台摔人太重,藤条早两年就让老婆藏的不知踪影。最后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抽出一个鸡毛掸子,两下抡在季秋寒背上,劈头盖脸的骂道:
“你倒是不撒谎!私自审讯殴打犯人?!拉着韩家那小子跟着你胡闹!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状都告到我这儿来了!多少人巴不得你犯错,你倒好,去他们眼前犯?!”
体制内人际关系本来就复杂,况且局里明着暗着不少人都眼红他,可最近自己一直在失控不是么?
看季秋寒不说话,李局长又狠狠抡了一下,他军人出身,这一下直接抡的青年往前踉跄了一步。
“给我站好了!”
季秋寒迅速站回,身姿比刚才绷的更加笔直,俨然成了标准军姿。
“我看你就是等着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呢是吧?胆大妄为!目无法纪!你还像个警察么?!”
李国毅的怒火显然和手下的力道成正比,他每骂一句鸡毛掸子就狠狠往青年背上抽一记,一次比一次重,站立的军姿毫无支撑点,季秋寒只能咬牙保持,不敢动分毫,背上已然一片火烧火燎的疼痛。
“呵!这件事该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不行你这警察也别当了!”
李国毅恼火的脸色通红,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下午事情捅上他这儿的时候,落桌的茶杯震天响,一旁汇报的秘书都吓了一跳。
季秋寒心中自知此事做的实在太过急躁张扬,其实从看守所出来,待神志稍微恢复后他就后悔了,冲动不止给自己带来严重后果。现在听见他叔这么说,神色也慌了。
“别…!叔,我错了,我不能不做警察,我…”
“不能?!”李局长的怒火瞬间被点的更盛,接着几下是恨不得把鸡毛掸子抽断。“现在公安局是你说的算吧?要不干脆我也听你指挥吧!”
“我…”
季秋寒哑口无言,他垂下眼,嗓子喉咙滚了两轮,才干涩道:
“…对不起叔,我刚才态度不好,我不该冲动,可我忍不住…一看见那张脸我就…叔,我…,”
季秋寒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哽在半截,他少见的闭上了眼,那张冷白的脸遮住了最后的黑色,就像小时候的那段时光,他也常常这样垂着眼。
因为他什么都看不见。
李国毅再大的火气也被眼前青年如此模样一瞬间抵的堵涩难痛,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年久的回忆沿着缝隙涌上来。
……
彼时他还是刑侦一队的队长。
纵然身经了不少手段残忍的凶杀案,但这次5.23连环杀人案现场的惨烈程度,仍然大部分参与行动的老警察都止不住噩梦连连。
工作汇报写的心情沉重,李国毅拿上烟,路过一扇窗时,看见里面坐着一个小男孩,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肩胛的骨头顶着单薄的衣服凸出来。
李国毅记得这个孩子,是在五天前的行动里他带队解救出来的,5.23惨案一共死了三十六个人,他是那间房子里唯一的幸存者。
可男孩却偏偏什么都忘了,关于在那间平房里发生的一切,都被像是被刻意删除了。
只有第一天,一个小警察给他看了那张监控里截下的照片时,男孩浑身抖筛,甚至发出类似怪物的痛苦嘶鸣。从那以后,没人敢去再刺.激这个孩子。
姐弟俩的父母在出事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李国毅和贺兰一直没有孩子,鬼使神差的,他把男孩接回了家,晚上加班到深夜,贺兰慌张地打来电话,说那孩子好像什么也看不见。
医院里的大夫说了很多名词,大意是孩子是精神受了极大刺.激之后而产生的癔症性失明,这是一种难以有效治疗心理疾病,言语间得知他们并非孩子的父母,又含蓄地表示这种病需要进行长期的心理治疗,费用高昂,效果却不能保证。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在医院的走廊,贺兰抱着双眼失焦的男孩小声地哭,而他满脑子都是那天他带队冲进房间的一幕,满墙满室的血。
那孩子失明了整整两年。
在那两年里,他也总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垂着眼,心理医生一次次的来,引导着问他,“现在呢,你眼前能看见什么?”
而每次的答案都一样。
“红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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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