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闻言,周商寰缓缓地弯下身,眼睛与周彻齐平,目光却是逼视的,锋芒毕现。十八岁的少年禀领了傲视一切的本领,以及无上的摧毁欲。明明只是漫不经心地平视,可那双黑沉的眸子,却拥有着强悍的压迫感。压得十二岁的孩子陡然心颤。

然而,周彻依旧没有收回视线。这个未来的小疯子,从小就展露出绝佳的心理素质。他依旧看着周商寰的眼睛。

周商寰的声音里染上了极冷的冰雪:“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不允许周彻叫哥,那么周彻只能叫他名字。可周商寰从小就是唯我独尊,老子天下第一的性格。在他这里,没有周彻只能的份儿,小孽种根本不配叫他名字。

周彻想起,六岁的时候,周商寰灌他喝牛奶时就是这样的语气。

后来,他再也没有喝过牛奶。哪怕被爸爸妈妈骂,都没有。现在听着周商寰的话,他忽然发现,他怕得不是牛奶本身,而是周商寰逼他喝牛奶的语气和表情。

恶劣,逼视,高高在上,可怕至极。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在这样的人面前吃东西。绝对会消化不良。

眼前的周商寰就是一个内心烂透的毒苹果。徒有其表。简直糟糕透顶。

周彻决定,直面内心的恐惧。

他说:“周商寰,我叫你周商寰。”

周商寰不怒反笑,小孽种胆子大了,敢跟他顶牛了。

下一秒,少年直起身,毫不犹豫地抬脚,一脚踹在周彻身上。

两把黑伞瞬间掉在满是雨水的地上,砸出水花朵朵。周彻一屁股坐在地上,撑地的手掌擦出血迹,火辣辣的疼。他的衣服全都湿了,裤子上都是泥。周彻没哭,而是抬眸看过来:“周商寰,你也就只会欺负我,像个懦夫一样,有本事你去找爸爸闹!”

他果然没看错,小孽种就是小孽种。现在居然敢跟他亮出獠牙。不要命地讽刺他。

周大公子很不高兴。他说话办事从不拖泥带水,拐弯抹角,既然有人找死,那他就好好教训一下。

哦,不对,应该是撒气。

周商寰将肩上的书包丢在地上,然后走过来,蹲在地上,冷冷地看了周彻一眼,然后忽然拽住了周彻后脑处的头发,迫使小孽种抬眸看向自己。

“周彻,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个懦夫。”周商寰手上加大力道,“我就应该在小时候捂死你。又或者,让包子咬死你。不过,现在也不晚,你说,大儿子杀了小儿子,老子是为了死去的小儿子哭泣,还是努努力,保全剩下的大儿子?”

“周商寰,杀人是要坐牢的。”周彻眼里满是沸腾的愤恨,恨不得将眼前的魔鬼少年燃成灰烬,“爸爸不喜欢你,绝对不会帮你,你敢动我,就等着爸爸打死你吧。”

“哦,是吗。那我们就试试。”然后少年的另只手便掐住周彻细白的脖子。

力道在逐渐变大,周彻的脸逐渐变成窒息的红。巨大的雨幕,将公交车站残忍的一角朦胧地遮住。

孱弱的距离,让窒息的周彻轻易看到少年眸中的恨意。盛大且疯狂。

周彻毕竟是十二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周商寰,不得不怕,他开始剧烈挣扎。手中的脖颈在发抖,周商寰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露出的惧意,水汪汪的眸光,红红的眼眶,看上去可怜极了,他忽然勾唇一笑。

然后松手。

他都十八了,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他。而他妈妈连自杀都不舍得带上他,周商寰才不会辜负妈妈的心意,为一个孽种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既然知道怕了,那就让小孽种滚吧。

黑色书包被捡起,水汽朦胧的远处出现公交车的红色车牌光影。454路快到了。

少年背好书包,踢开雨伞,看都不看小孽种一眼,坐等上车。

就在这时,周彻忽然起身冲过来,拉起周商寰的右手,狠狠地咬了上去。

牙齿锋利,周彻咬得很死,很快便咬出了血。

剧痛袭来,周商寰怒火飙升,他当即用力地去掐周彻下颌,迫使他打开牙关。周彻疼地张开嘴巴,然后他就被周商寰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脸上。

“小孽种,去死吧。”

周商寰的第二巴掌刚当下去,公交车就到了。

少年看了眼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右手,又看了眼公交车,想到去爷爷那里必须要在这个时候上车,歪着头一笑,“小孽种,下次弄死你。“

然后抬腿上了公交车。

周彻被打得两侧脸颊红肿,嘴角还带着丝丝血迹。他冷冷地望着公交车尾处的那道身影,眼睛里怨恨烧成一片。

6 | 06落水

周商寰最终留在了上海读书。不过专业没选法律,而是中文系。这也算父子二人之间的相互妥协。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周商寰却再也没有回过家。

而爷爷出现高血糖高渗状态,晕倒昏迷时,是在周商寰二十岁生日的那天晚上。

周商寰整整在医院守了两天两夜,爷爷才醒转过来。

高血糖高渗状态是糖尿病的严重急性并发症之一,死亡率高达40%~50%,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周商寰这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而听到爷爷醒来,周商寰当场就瘫坐在地上,过了很久,才站起来,走进病房。

此时,周政霖和商绫正站在病床旁边,周围还挤着不少探病的亲戚,周爷爷被挡得严严实实。

可就像太阳一样,即便摸不着,周爷爷还是感应到了门口那道担忧的目光,他将众人遣散,只叫了最疼爱的大孙子到他旁边坐。

周商寰走过来,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他从小到大一直受爷爷偏爱,所以才能在没有妈妈的家里无法无天。而爷爷也是他最在意的人,看到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周商寰轻轻地拉起爷爷的手,双手颤抖地捧住后者手心,额头抵在紧握的手掌上,低声叫着爷爷。

周大公子向来强势,从不在人前示弱,所以当周爷爷感受到手上的湿意后,并未给孙子递来纸巾,而是用另只手轻轻揉了揉周商寰的后脑,掌心温热,“商寰,爷爷没事,你不要怕。”

冬日暖阳透过窗洒在洁白的被子上,将爷孙二人笼成亮亮的一圈。周商寰暗自擦了擦眼睛,抬起头,“爷爷,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但平时挺忙的,没时间照顾包子,我不遛它,它就会生气。爷爷可不可以跟我回上海,帮我照顾包子?”

周爷爷不离开苏州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落叶归根,即便死,他也要死在老家。可看着大孙子红红的眼睛,明明想要照顾他,却非要嘴硬地说要他回上海帮忙遛狗,周爷爷苍白地笑了笑:“好,等爷爷出院了,就跟你回上海。”

周商寰开心地笑了起来,却听周爷爷又说:“商寰,不过,你要答应爷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