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听研究员们提及“魔鬼”,他察觉到这是个很邪恶的词,自己是因身为魔鬼而过着痛苦的日子。
他会在疼痛中怒吼,逐渐转为哀泣,他问为什么自己得承受这些,他没有伤害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对,你是无辜的,可这是我们的工作。”研究员冷漠地回答他。他们不仇恨他,也不欣赏他,他只能面对一张张麻木的面孔,那些人的眼睛只有在发现什么成果时才会暂时展露光彩。
他的生活没有改变。他连什么叫“死亡”都不知道,当然也无法去期盼死亡。
因为基本没人和他交流,他的心智成长很慢。
只有一个人偶尔会和他说说话。她是个很年轻的女士,笑容甜美,她会教他一些词汇以便表达感受,还会教他日常常识,甚至一两首小民谣。
魔鬼向她提出过很多问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之外会是什么样子?这个“实验”很难受,能不能不要这样?为什么我说魔鬼,而你们是人类?我为什么会是魔鬼?
女士并不能一 一回答。有的问题令她尴尬,根本不能去回答。
有一次她无意中说,外面的世界很大,生命还有很多可能性……这么说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丝憧憬,像是她也正对外面的事物有所期盼。
那位女士让他渐渐懂得更多,他有了隐约的是非感,以及对未知的向往,产生了希望脱离这种命运的念头。
又过了些日子,女士不再出现了。高个子的黑发男人说她怀孕了,说这句话时,他的目光很温柔,和其他研究员们的眼神完全不同。
魔鬼不知道如何计算时间,不知道隔了多久,一天晚上,高个子男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平时的这个时间通常不会有研究员来了。
男人的胸卡上写着“德维尔?佐尔丹”,这是魔鬼第一次看清上面的字。当初还是那位女士教会他认字的。
佐尔丹凝视着被困在法阵中的魔鬼,缓缓开口:你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吗?你想自由吗。
他不知道什么叫“自由”。但是他想离开。
佐尔丹告诉他:听着,我和米拉打算逃出去,再也不回来,有人在路上接应我们。我们对付不了那么多守卫,但是你可以。施法者掌握着你的真名,所以配合法术就能束缚禁锢你,但是现在他们不在。外面的守卫不怎么擅长巫术,你可以轻松打败他们,就像打败那些怪物时一样。
魔鬼困惑地看着佐尔丹。
佐尔丹打开了囚禁着他的监牢,把用他的真名中字符作为字元之一的禁锢法阵破坏掉,对他伸出手。
“我给你自由,而你得保护我们。你同意吗?”
TBC絮言絮语
话说第69回(下回)感觉像是第一季结束………………当然第二季(不其实没有一季二季之分……)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不然我也忍不了…………
69- 一切恍如昨日
米拉,原来那位女士叫米拉。
魔鬼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东西,像是人类,又比人类更小更软。
他们说那叫婴儿,是米拉和佐尔丹的孩子。
根据佐尔丹提供的路线图,他们逃出奥术秘盟的基地。
魔鬼太想离开这里了。他想远离一切痛苦和黑暗,外面的世界有米拉说过的词汇、唱过的歌谣。
他杀死了很多守卫。那些人比起怪物来不堪一击。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佐尔丹和米拉对付不了“守卫”,明明他们这么弱小。
他们穿过昏暗的甬道,在广阔的深山密林中寻找正确的路。
他第一次看到天空、树木、真正的土地,万物壮美,目不暇给,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终于理解了“自由“这个词的意思。
他们在密林里耗了好几天。魔鬼为佐尔丹和米拉击败一切威胁。
米拉伸出手摸着他的头发说:谢谢你,孩子。
明明她怀里的才是她的孩子……听到她这样叫自己,魔鬼觉得眼眶发热。这种感觉以前也出现过,多半出现在他忍受不住折磨的时候。可是现在他并不觉得痛苦,甚至还挺开心。
有一天,他们还是被找到了。对方对佐尔丹说了一大堆话,魔鬼听不懂,只能隐约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起初,施法者用真名控制他,他无法发挥力量;当看到米拉为了保护怀里的孩子而受伤时,他因愤怒冲破了束缚。
他杀死了大多数追击者,却不小心让其中一个逃脱了。
同时,他的身体由尸体做成的血肉魔像,已经破败不堪,马上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一旦身体凋朽,他就又会变成以前那个状态只是一团灵魂,无法感知,也无法行动。
那些研究员会找到他,把他带回去,再放在另一个身体里,继续折磨他、让他和怪物战斗……他逐渐浑身发软,再也站不起来。
“米拉……”魔鬼扯着嘶哑的声音问,“她还好吗?她没事吗?”
佐尔丹踉跄地走进,跪在他身边:“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昏过去了。但我俩的儿子……”佐尔丹哽咽着,没法说下去。那个小小的婴儿现在已经彻底变得冰冷了。
“他已经死了,”佐尔丹说,“我得离开,之后不一定还能回来。米拉不能失去这么多,她没法承受。”
他停下来想了想,捧着魔鬼的脸:“我承诺过的自由已经给你了,当做回报,替我保护她吧。”
“什么?”魔鬼不知道什么叫死亡,直觉让他认为这一定很恐怖,“你要离开?去哪里?”
佐尔丹拿出一把匕首,神色冰冷。
“我还有必须做的事,不能再继续保护她了。请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反正你的身体也快要不行了。”
“我听不懂……我到底要怎么帮你?”
他看到佐尔丹的匕首刺了下来。身体的伤太重,已经到了感觉不到疼痛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