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坐在檐下“可。”

胡琴幽怨,琴声清绝,素来作边塞乐,可催人泪。真姬撩拨两下胡琴,指尖一转,弹起家乡小调,那曲调欢快又跳跃,仿若林鸟跳跃,涧水哗啦,于哀怨底乐中自有一段生趣。

一曲奏毕,真姬幽幽住手。

李渭拍手称好,春天只觉那曲调不落窠臼,和往常听的都不同,问真姬“姐姐弹的是什么曲子“

“这个是奴家乡的浣衣曲。”真姬笑道,“小时常虽随姆妈去水边洗衣,当地妇人们都会一边洗衣一边唱曲,如今离家多年,这曲子却一直念念不忘。”

“也不知如今家中是否旧模样。”

她离开新罗已然十多年,儿时漂洋过海,被进贡给异国的达官贵人们,最后被辗转赠送,随着新主人来到这离家万里的边塞之地。

李渭和春天皆是沉默。

”奴怕是此生不能回去啦。“她感慨,拨了拨胡琴,“只能时时弹起家乡曲,莫忘莫忘。”

真姬欠了欠身,缓缓退下“不早了,郎君和女郎早些歇息吧。”

月色清亮,月下两人喝茶赏月,纹丝未动。

良久,春天起身“大爷早些歇息,我也睡去了。”

李渭点点头。

她缓步前行,忽然又回头道“我自己去伊吾,大爷回甘州城吧,长留还等着大爷回去呢。”,,,

53、偷偷哭

次日春天起的稍晚。

昨晚对李渭说出那句话后,她心头舒坦了很多,但随后躺在软和的被褥里,却突觉得无可名状的情绪充盈心田。

说到底,两人不过也是萍水相逢,彼此并不算了解,更不应该牵扯太多不是么

真姬和李渭在窗下用早饭,见春天推门出来,真姬笑着起身迎她“女郎昨夜睡得可好”

春天眼下尤有淡淡青痕,微笑点头“很好。”

“奴去添副碗筷。”

春天对着李渭躬身施礼,笑盈盈的道了早,在对面徐徐坐下“早上隐约听见追雷的声音,大爷起早又去跑马了么”

“嗯。”李渭回,“吵着你了么”

春天摇摇头。

三人用过早膳,真姬烧水沏茶,难得这样的穷乡僻壤还有这样的香茶,真姬笑“主人只喝江南的紫笋茶,这还是问路过伊吾道的茶商们高价买的。”

一壶茶喝毕,真姬看看滴漏“主人快回来了。”

不过半烛香的功夫,门外有清朗的男子“真姬,真姬。”

真姬喜笑颜开去迎接“正说着呢,这就到了。”

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桃花眼、风流靥、倜傥不羁的年轻男子抱着兜鍪进来,挥手拍拍自己的铁甲,抬眼寻真姬。

却冷不防见到庭中有熟客,赵宁眼中大放光彩,惊喜交加\大哥,怎么是你”

李渭微笑\我去伊吾,特意来看看你。”

真姬踮脚给赵宁卸甲,他站着任真姬伺候,眉飞色舞伸过一只手,用力捶擂着李渭的肩膀“去年大哥路过星星峡,咱们就匆匆说了一句话,我还寻思什么时候把这破差事丢开,回河西找你去,没想你就来了。”

赵宁是山东豪族,家族中人才辈出,屡出显要,他却是眠花宿柳、走马观花的浪荡子弟,父亲嫌他败坏家风,把他扔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塞来历练几年,妄想他洗心革面。他浪荡惯了,在军中也是厮混,这几年从河西混到北庭,换了好几个地方,却依旧不改性子,依旧花天酒地,走到哪儿都要带着美婢伺候。

”没想这么快又见面了。\李渭笑,“不劳你去动身,我自己来,你这回可没理由再逃回河西了

。”

赵宁唉了一声,懒散倚支在真姬肩上松了松肩膀“大哥说笑,怎么才能算逃呢,我又不是逃兵。”

“你从边塞驻军换到烽戍,再这么疲怠下去,让令尊知道,何时才能放你回去。”

”回不去就回不去,我也不稀罕。“赵宁哼了一声,”这儿天高皇帝远,我还巴不得在这呆一辈子呢,落得个逍遥自在。“

“不说这些。”赵宁早已瞥见李渭身侧有人,是个眼神沉静的窈窕少女,咦了一声,他挑眉,满脸笑谑问李渭“这是谁家的小娘子”

春天清清朗朗向赵宁躬身行了个礼“见过公子,我姓春,单名一个天字,赵公子直呼我姓名春天即可。“

“这名字倒是有趣。”赵宁笑盈盈的瞅着李渭,“是大哥的”

李渭打断他的绮思“是一位故人的女儿,春天从长安来,因有些事要去一趟伊吾,我和她同行。”

赵宁复又挑了挑眉,见李渭目光坦荡,耸了耸肩膀,拉着李渭入座“大哥还是老样子。”

他连声唤真姬备酒备宴,真姬早有准备,抱出一坛子酒出来“这是家里最后一坛子酒,昨日李郎君说要留着和主人一起喝。”

真姬

撤了茶盘,寻出几个酒杯给几人斟酒,递到春天面前李渭拦了拦“她不善饮酒,喝茶就好。”

真姬点了点头,仍递给春天茶盏,又徐徐退去“奴先去治宴。”

赵宁和李渭坐下对饮,春天坐在一侧喝茶。

“大哥从甘州城来何时来的,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家里一切都还好么”

李渭直截了当“去年冬你嫂子病重不起,今春病逝,没有去信知会你,一则她走前不欲给远道亲友添麻烦,二来你戍守关要,我不想你来回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