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年纪大了,越发要保证营养均衡,醋制品据说可以软化血管,配上海物,可以多用些。

锅里还剩了些,秦放鹤都叫人盛出来,对阿芙笑道:“你虽才从宴会上回来,必然也没吃饱,且略等等,我先把这个送过去,回来咱们一道吃,也说说话。”

这些日子翰林院,或者说整个朝廷都忙得厉害,但凡轮值,晚上基本就要在衙门里凑合一宿了,他已许久没能同阿芙好好说话。

怪想的。

阿芙应了,目送秦放鹤出门。

到董府时,发现董芸母女也在,正劝董春多用饭。

老头儿抱着紫砂茶壶窝在大圈椅里,头也不抬,话也不接,就是消极不合作。

只这么瞧着,倒有些寻常人家的温馨。

汪扶风拜董春为师,跟董芸就是名义上的师姐弟,而董娘是董芸之女,跟秦放鹤就是一辈,故而见他进来,便小大人似的笑问,他和阿芙什么时候生小侄子侄女同她玩。

秦放鹤失笑,“这个么,需得看天意。”

“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些作甚!”董芸招手叫女儿过去,又对秦放鹤笑道,“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可给我遇上了,说不得要在这里混一顿。”

“只是两样家常,不值什么,倒是有些滋味……”秦放鹤当众打开食盒,当着他们的面拆了封条,把里面的酱与众人看。

董娘拍手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董春也看了,耷拉着眼皮对秦放鹤哼了声,“只在这些上费工夫……”

董芸一听就知道老头儿故意使性子拿乔,便忍笑道:“既然父亲不喜欢,不如我们娘儿俩吃了。”

话音未落,老头儿的白眼就丢过来,董芸母女和秦放鹤一起非常胆大包天的笑了一回。

稍后厨房里果然煮了一碗面来,董芸帮着拌好了,董春慢吞吞吃了大半碗,虽没说话,瞧着是极受用的。

董芸娘儿俩要拉秦放鹤一起吃,后者直说媳妇还在家里等着,董芸听了,又是笑,又是羡。

“也罢,你们小夫妻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我哪里好做个恶人?”

秦放鹤才要走,却听董芸忽道:“我家里着实有几盆好玫瑰,也快开了,月中叫阿芙去家里瞧瞧。”

正看着董娘吃面的董春听了,往这边看了眼,没说话。

秦放鹤嘴上应了,回去的路上还在想,这会儿还没开的花,怎么就知道月中一定能行?

玫瑰而已,也算不得什么稀罕,再者若是正经赏花,依照董芸的作风,必然要下帖子,可这会儿却让自己口头带话……为什么?

月中,会有什么事?

“月中?”阿芙一怔,“哦,昨儿我倒是接了个帖子,是孟家那边的赏雪宴,可去可不去,我正琢磨怎么回呢。”

孟家,就是之前曾与秦放鹤不睦的小爵爷孟鸣家里,祖上凭脸做过驸马的。如今家中虽然没了实权,但孟鸣之父极其擅长吃喝玩乐,养花养马不在话下,又生得好看,故而在京中人缘极佳,时常做中人举办各样宴会。

“既然董夫人相邀,”阿芙笑道,“那我正好推了孟家那边,左右也不熟。”

“也好,”热腾腾的面上来,秦放鹤给她舀了一大勺酱,拌匀了才递过去,“今儿宴会上可有什么事么?”

宴会,说的好听是吃吃喝喝,可其实谁不是带着目的去的,又有几人真正能敞开吃喝?

故而阿芙去了大半日,这会儿反倒饿得肚子咕咕叫,闻了面香酱香,越发等不得,先吃了一大口。

“我正要同你说呢,”阿芙道,“我碰见寿王妃了。”

寿王,就是当今的三皇子,几年前因江南盐税一案被斥责,连同四、五两位皇子一并撵出宫中。

当时天元帝很不高兴,非但降了其母位分,三皇子出宫后也只是个光头皇子,身上半点爵位也无。

可到底是亲生的,又是喜欢的儿子,自然没有隔夜仇,于是次年便借机封了寿王,也偶尔派点差事与他做。

秦放鹤瞬间明白了董芸的意思。

那位孟爵爷交游广阔,其中多半是大禄有名有姓的达官显贵,又因多少沾着点皇室血脉,便是亲戚,几位皇子年少时也曾频频出入,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若阿芙去了,少不得又要碰上哪位皇子妃。

见了麻烦,说话间也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索性提前找个由头,直接不去。

年底易生事端,能躲就躲。

“……之前我尚在闺中时,其实也曾与母亲见过寿王妃两次,虽未交谈过,但总觉得是个十分清高孤傲的人,”阿芙慢慢说道,“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十二分温柔和气,还单独叫了我近前说话……”

寿王妃只比阿芙大三岁,又都是成了亲的,倒也有些共同话题。

原本阿芙就有些警惕,听到后面什么“我那个孽障,只一味混闹,能有六元公五分灵光,便心满意足了……”,便警铃大作。

阿芙慌忙告罪,“王妃说笑了,世子才三岁,还小呢,又活泼,自然爱玩闹。他是龙子龙孙,得上天眷顾……”

连中六元,确实光彩,但若阿芙真的应承这话,岂不贬低了皇家?

这话寿王妃可以说,寿王可以说,但阿芙却不能接!

“我隐约听着,她似乎有想让你为世子启蒙的意思,”阿芙蹙眉道,“并不敢应,也不敢推辞,只好装作听不懂的,胡乱应付过去。”

若以秦放鹤的战绩,为孩童启蒙自然不在话下,但也得看是谁家孩童。

若果然应了寿王妃,就相当于直接站队了,且不说日后前程如何,必然遭天元帝猜忌,也得罪了其他几位皇子。

秦放鹤听了,毫不吝啬地给予肯定,“你做得很好。”

历来朝堂都伴随着皇权之争,大禄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