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上司性情真的很影响工作效率……

望燕台为三层嵌套结构,最外层是外城,向内依次是达官显贵并各下属衙门所在的内城,以及整座王朝的权力中心,皇城。

皇城又分前后两部分,后宫为诸位嫔妃、未成年皇子公主和皇帝本人的日常起居之所,中间衔接御膳房、太医署并药材库,然后就是各中央机构所在地,俗称前朝。

前朝西侧是六部并鸿胪寺、光禄寺、太常寺三司,前几日秦放鹤就是先去吏部报道了。

东侧先是内阁,然后又有司天监、翰林院并三法司。

尤其翰林院和大理寺,几乎比邻而居,所以陈父“勾搭”赵沛,当真近水楼台天时地利。

除东西两侧衙门部署,前朝沿中轴线分为举行大朝会和外交、殿试等大庆典的勤政殿,后面则是小朝会的公正殿等系列建筑。

日常皇帝处理政务在公正殿后的外书房,翰林院内院轮值也在此地。

这会儿天元帝正着人议事,马平不好过去,便远远指着对秦放鹤道:“便是那里了。每日轮值,侍读、侍讲学士各一名,修撰、编修若干,我记得你与孔侍读交情不错,明日起便由他带你,也好快些上手。”

除非皇帝点名,翰林修撰前期主要负责誊写记录,不必发言,但也不容易。

因为很多时候皇帝马上就要看,抑或马上要求传达,根本没有后期修改的机会,所以怎么跟上节奏,怎么减少错别字和出入,甚至怎么按照皇帝的喜好将同一句话用更不容易犯忌讳的方式修饰表达出来,都是技术活。

御前侍奉,容易出头,也容易出错,地狱还是天堂,可能就在一息之间。

秦放鹤顺着望去,就见甲胄整齐的守卫之后是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幽深殿堂。

说是书房,其实是一整套拥有左右偏殿的完整建筑群,后殿有藏书、卷宗等,前面正殿是皇帝日常处理公务所在。

东配殿私密一些,有时皇帝会入内休息,也会召集若干心腹大臣在内议事。

而西配殿就是翰林院一干人等轮值之所在。

稍后回到翰林院,马平叫了孔姿清来,笑道:“罢了,你二人相识已久,不必我聒噪,去吧。”

孔姿清和秦放鹤都笑了,双双行礼后离去。

孔姿清先带着秦放鹤去找书案,不远处的赵沛溜溜达达过来,“呦!”

因他要去大理寺的批文还没下来,天元帝暂时没给他升官,依旧是六品修撰,跟秦放鹤只隔一条过道。

秦放鹤便笑着给两人行礼,“孔侍读,赵修撰。”

两人装模作样受了,又还礼。

若非工作时间,只怕要笑出声。

孔姿清和赵沛接力式将注意事项说了,“今日你先将格式记熟,明日有另一位黄修撰与你共同执笔,不必着急。”

翰林院内院汇聚历届三鼎甲和二甲精英,放眼望去,全是状元、探花、榜眼,二甲更多。

除两类学士外,修撰、编修等没有定员,而孔姿清口中的黄修撰,便是上上届的二甲第一。

翰林院三年一次大换血,实行的就是以老带新的传承制度,大家都很熟悉了。

众人办公地点也是按照品级和分组来的,众修撰之后,便是编修,本届榜眼隋青竹赫然在列。

秦放鹤望过去时,发现隋青竹正盯着这边,也不知看了多久,便微笑行礼。

然而隋青竹态度十分冷淡,回礼都显得敷衍。

赵沛用胳膊肘戳戳他,揶揄道:“子归啊子归,难得见你吃瘪。”

秦放鹤失笑,“之前你不就见过了?”

纵然是银子,也未必人人喜欢,况且他还不是银子。

隋青竹之前就曾拒绝过他的婚宴邀请,这会儿冷淡,也不算意外。

孔姿清难得明显流露出对一个人的不喜,“此人性格偏执古怪,你不必理他。”

秦放鹤一听,就知道有故事,倒来了几分兴致,“怎么说?”

孔姿清皱眉,就听赵沛懒洋洋道:“他颇有些清高,自诩纯臣直臣,便看不大上旁人成群结队,又喜好说教……”

能进翰林院的,不乏世家大族之后,日常难免手下松散。每每众人得空,也会私下聚会。

但隋青竹就像个苦行僧,自己不碰这些就罢了,一旦有人邀请,也会严词拒绝,令人下不来台。

秦放鹤皱眉,“确实有些过了。”

只要收入合理合法,花费不违法乱纪,你管别人作甚!

而且隋青竹的曾祖父也曾做到过五品,祖父也曾在地方上任小官,按理说,家境不差,怎么就走了极端?

赵沛叹道:“说起来,我虽看他不惯,却也有些佩服,因为他实在说到做到。”

有人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但隋青竹不同,他是真的严以律己,也严以待人。

每次发了俸禄,隋青竹只留一小部分,其余的都捐出去,也不要人还。每日三餐,也只干粮小菜,很少见荤腥,更滴酒不沾。

入职翰林院后,不加班时,朝廷管一顿午饭,隋青竹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连碗底剩下的肉汁、菜汤也都用干粮蘸光。

秦放鹤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别人的生活方式,他无权干涉,但隋青竹此举实在不妥,来日只怕仕途受限。

因成了亲,思维方式与以前不同,秦放鹤不免想到隋青竹的妻儿,只怕过得比赵沛家里还惨。

好歹赵沛千金散去还复来,声名在外交友满天下,撒钱容易,赚钱也快,也舍得给老婆孩子花钱享受,可隋青竹……你把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来日如何尚未可知,妻儿老小何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