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蝉哭着喊出声,眼泪夺眶而出,扑上去,紧紧抱住男人。

谢六爷带着哭腔重重地应答一声,搂住谢蝉。

谢嘉琅跟过来,反手合上房门。青阳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接近。

父女俩抱头痛哭。

谢蝉欣喜若狂,庆幸,委屈,酸楚,苦涩……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她紧紧地抱着谢六爷,哭得浑身颤抖。

谢六爷心疼得不得了,扶谢蝉坐下,"团团,爹爹在,不伤心了啊!"

谢蝉的欢喜泛上来,谢嘉琅递来一张帕子,她顺手接过,抹一下眼泪:"爹爹,安州的船是怎么回事?"

谢六爷看向屋中另一个人。

"爹爹能活着,多亏了他。"

那人走上前,摘下头上的草帽,抬起脸,一张年轻的面孔,眉目端正,不过右边眉手到右脸颊上道刀疤横贯而下,平添了几分凶恶。

谢蝉觉得他有点眼熟。

他嘴角勾起,朝她笑了笑,目光感慨,"九娘,还记得我吗?"

谢蝉愣了一会儿,从他的五官中回忆起幼时一个故人,反应过来:"吕鹏!"

"就是他!"谢六爷拉着吕鹏也坐下,长叹一口气,脸上还有几分惊魂未定,"是吕鹏救了我。"

吕鹏握着刀坐下,举止和当初那个娇生惯养的锦衣公子判若两人,他先看一眼窗外,确认青阳守在那甲,回头,迎着谢蝉疑惑的视线,缓

缓地道:"这事说来话长。"

那年,吕鹏被判流放,在路上吃尽了苦头,到了地方,他没钱收买官差,官差欺凌作践他,他尝尽世间冷暖。以为自己要死在乱葬岗时,被一个大族给救了,那个大族还救了很多和他处境差不多的犯人,治好他们的伤,教他们武艺,把他们培养成忠心的死士。

吕鹏接到吕贞娘的信,知道妹妹过得不好,母亲更是在教坊受罪,痛不欲生,于是铤而走险,选择跟随那个大族。

随大族离开岭南后,吕鹏救出母亲,送到吕贞娘那里,发现吕贞娘现在有范家照拂。于是让母亲和吕贞娘一起生活,他怕连累母亲和妹妹,继续为大族卖命。

"我跟随他们北上,护送一位被流放到岭南的太人去京师,路上直有人在追杀我们,听他们说,可能是朝中几位皇子的人和太族的仇

人·…·…·走陆路太危险,我们就坐船走海路,到了安州,又遭到一次追杀……"

那艘海商的船,恰好是谢六爷他们登上的那只。

当晚,吕鹏护送的贵人藏在货仓里,谢六爷他们在客舱吃酒,原本无事,忽然有杀手放火烧船,想将船上的人都烧死在渡口,船上的酒菜

被下了药,客舱里的人昏昏沉沉,没有呼救。

只有谢六爷一个人还清醒着,他想起谢蝉的嘱咐,没有多喝,看到火烧起来,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吓得直哆嗦,想趁乱逃出去,被砍了

刀,晕过去了。

吕鹏当晚也在船上,贵人被救出去后,大族怕行踪泄露,命他检查有没有活口,他检查到谢六爷时,认出对方,发现他还活着,把人救下了。船上那具尸首是他找的,他奉命处置那些杀手的尸首,特意找了一具和谢六爷体型差不多的。

"世叔当时受了伤,而且时局混乱,谢家人要是知道他还活着,可能会引来大祸,我只能偷偷把世叔带在身边,一路进京。后来我打听到大公子和九娘来平州城了,等世叔的伤养好,就带着世叔找了过来。"

吕鹏回忆的语气很平静。

在谢蝉听来,却是惊心动魄。

她抓着谢六爷的胳膊不敢松手,生怕只是自己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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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多亏了吕鹏这孩子,不然我就得喂鱼了。"说着,语气陡然一变,双手紧握成拳,气愤愤道,"阿爹没有想到,我走以后,他们会这么欺负我的团团!"

他受了重伤,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被吕鹏带到北边以后才知道江州发生了那么多事。

谢六爷气得直哆嗦,目光落到凝视着谢蝉的谢嘉琅身上,长舒一口气,神情变得欣慰:"嘉琅,还好有你啊!"

谢嘉琅收回视线,"六叔,都是我该做的。"

谢蝉擦干眼泪,站起身,朝吕鹏行了个大礼:"吕鹏,你救了我阿爹,这份恩情,我没齿不忘。"

吕鹏站起身,扶起谢蝉,嘴角一勾,"九娘,你不必谢我,你帮了贞娘,贞娘都写信告诉我了……世叔是我的故人,我不能见死不救。"

他看一眼谢嘉琅和谢蝉。

在流放地,他受了很多非人的折磨,每次快活不下去时,他就会想起谢嘉琅和谢蝉,想起幼时的谢嘉琅在世人的鄙夷中长大,想起谢蝉那身执拗劲儿,他咬牙撑下去,活了下来。

谢蝉看着吕鹏:"吕鹏,你护送进京的贵人,是不是姓崔?"

吕鹏眼中掠过诧异。

谢蝉明白了。

救下吕鹏的大族可能是崔氏的盟友。而吕鹏护送进京的、那个被流放到岭南的贵人,一定是崔家人。只有他们家的人能调动那么多力量,也只有他们家在朝中有那么多仇人,一路遭到追杀。

她接着问:"你救下我阿爹,送他来平州城,你自己呢?""

吕鹏耸了下肩膀,"走一步算一步吧。就算我不送世叔来找你们,我也会离开京师,那些大族把我们当死士,完成任务后就找借口灭口,我早就想逃出来了。"

谢蝉扭头去看谢嘉琅。

谢嘉琅朝她点头,道:" 让他留在平州城。"

吕鹏想了想,道:"反正我也没地方去。"

谢六爷拉着谢蝉的手,"团团,刚刚青阳去追你回来,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