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蝉含笑道"现在看着热闹罢了,我已经和阿爹商量好,明年我们铺子的丝锦、棉布都要涨价钱。到时候买卖难做,说不定得关两家铺子。"

范德方看着谢蝉"世叔拿定主意了?"

i谢蝉单点头。

旁边几人面露惊奇之色,彼此交换眼神,靠在一处窃窃私语,其中一人转向谢蝉,问"九娘,你们准备涨多少价钱?"

谢蝉望着他,"两成。"众人再次诧异,互相眼神示意。

余老太爷愣了半天,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接下来的宴席,再无人言语嘲讽谢蝉。

宴散,范德方送谢蝉下楼"九娘,你想好了?涨两成价钱,你们在江州的买卖要分出去不少。"

"想好了。"谢蝉点头,"不是我对四哥夸口,我们的丝锦花样好,也扎实,可以赊买,又有你们范家帮衬,我长兄考中解首后,各家都要照顾我们的买卖,不涨价的话,会挤垮更多布商的铺子。"

范德方笑道"确实如此,我阿爹前几天还说。到时候江州只剩下两家布商,一家姓范,一家姓谢。"

"世伯该谐。"谢蝉一笑,看向阴沉沉的天空,"真到了那一天,只怕不得安生。谢家犯不着为一个小小的江州彻底得罪乡里。"

范德方眼神闪了闪,"既然你打定主意,怎么不早说?这个月你们家借着势头到处送货,像是要垄断整个江州的买卖,小布商都下坏了。余老丈要是早知道你有此意,绝不会当众刀难你。"?

谢蝉回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早说了,他们会以为我们自己怯了,先让他们喘不过气,他们才能看懂我们家涨价钱的用意。"

范德方目送她上马车,摸了摸唇上冒出来的短胡茬。

对余老太爷那些人来说,江州是他们的全部。

而九娘说,小小的江州。

站得高,看得远,眼界宽阔,自然不会计较眼前一时的利益得失。

马车驶出八仙楼。

谢蝉挑开帘子,看着进宝额头上的伤"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回去记得擦药,这几天吃得清淡点。"

进宝应是,挠挠头,憨憨一笑"我不委屈。"

九娘给他封的红包就在他怀里揣着呢!暮色沉沉,寒风呼号。

马车转辘

转辘,一辆接一辆驶入驿站,仆设掀开帘子,各州贡十跳下马车,被迎面扑过来的北风吹得直打哆嗦。

"这天可太冷了!"

文宇弓着腰钻进驿站大门,挤到火塘前,冷得直跺脚。

谢嘉琅落后他一步走进驿站,身姿笔挺,脚步不紧不慢,长袍下一双笔直紧实的腿。

文宇回头看他,想调侃几句,对上他严肃的目光,玩笑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贡士们全都挤在火塘前取暖。

谢嘉琅找了个地方坐下,铺开纸笔,低头写信。

文宇暖和了点,靠过去,"在给家中写信?""

谢嘉琅头也不抬,嗯一声,修长的手指冻得青紫。但写字的动作沉稳有力,一点不打颤。他从幼时开始每天练字,冬天也不懈怠,比文宇他们更快适应北地气候。

等他写完信,文宇笑问"嘉琅,要是我这次省试突然走大运,考中进士了,再去你们家求亲,你六叔会不会改注意?"

谢嘉琅面不改色,等纸上墨迹干透,收起信,摇头。

文宇发出夸张的失望叹气声。

这次秋贡,多亏谢嘉琅此前的讲解,文宇亦榜上有名,不过他名次要低得多。他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参加省试肯定名落孙山。

文父也觉得儿子希望渺茫,不过还是鼓励文宇上京,能去见见世面,开阔眼界,结交一下天下英才,文宇必然受益无穷。

众贡士在安州汇合,文父备下酒席款待他们。席间,文家人都对谢嘉琅极为热络,文父再三表达对谢嘉琅的感激之情。

谢六爷拒绝亲事,文宇失落气阅了一阵子,再见谢喜琅时有些不自在。

几杯酒下叶,说些学问上的事,那些尴尬也就散了。

谢家从头到尾没有失礼之处,拒绝亲事也很委婉,而且没有宣扬文家求亲之事。放榜后,连知州夫人都想给谢蝉做媒,谢六爷还是婉拒。文录事写信告诉文父,道谢家女姿容不俗,举手投足非小门小户女子,来日必命中富贵,和我们这样的人家没有缘分。

文父叹息,劝文宇死心,又叮嘱他不可疏远谢嘉琅。

文宇当然不会那么傻,且不说婚姻之事不能一

厢情愿,谢嘉琅可是解首,有个解首做同窗,不赶紧巴结着,愚蠢至极!

故而,一路上,文宇和谢喜琅仍像在州学时那样相处。因为提亲被拒的事,文宇的睑皮还变厚了。

谢嘉琅翻出书卷看。

文宇挪到他身边。

"我刚才是和你说玩笑话,你别介意。我这次去京师就是开开眼界,不指望高中……还有,家里已经在为我相看其他人家小娘子了,等我回去就娶亲,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文宇说完,一笑,神情怅惘。

"不知道什么人有福分,能娶你九妹妹为妻。""

谢嘉琅凝视着摊开的书卷,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