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走过这,满目映山红,美不胜收,宋卿窜进樱花林里东拉西扯,不曾想越摸越痒,低头一看竟是起了满身红疹,吓得老爷子以为宋卿出了什么事,心急火燎地找来了医生,结果医生指著宋卿鼻子骂,自己樱花过敏,还往樱花下钻?

他特地吃了抗过敏药,还穿了长袖,但经过时依旧小心翼翼,争取片甲不沾。

长径过后是两幢三层高的复式楼,他往西边的那幢走过去,爷爷腿脚不便,前两年就从三楼搬到了一楼主室,他踱步过去,抬手欲敲门,但隐隐听到里面有人谈话。

是沈屿观和爷爷,只言片语透露出是在谈论公事,宋卿向来对这些不懂,只听到几句秦家不安份,小心秦珣之类的。

秦家宋卿还是知道的,霜城四大门阀,沈宋秦李,宋秦沈家重权,常年明争暗斗风云涌动,而李家重商,从不掺合静伫一方。

沈屿观坐稳后,同宋家退回不冷不热的状态,宋家不可能一心绑在沈屿观身上,秦家频频示好后,宋家又见沈屿观态度不明朗,干脆背地里与其暗渡陈仓。

两家沆瀣一气,利益关系互相交绕纠缠不清,宋家倒台了,秦家自然好不到那里去。

而秦珣此人颇奇,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年少时离家偏要混进社会,一连十几年没回过秦家,若不是名堂越混越响亮,都叫人想不起这位秦家二爷了,此番秦家出事了,倒急吼吼的回来了。

他抱住礼物盒,坐到了客厅沙发上,掏出手机想著要不要先把祭品买好,但转念一想今天是爷爷生日,看这个委实不吉利,匆匆关了页面。

沈屿观同爷爷出来时,目光落点正好是宋卿所在的地方,他只见宋卿垂著头,抱著长盒子乖巧的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指尖缠绕,不知道在掰扯著什么。

“孙媳妇来了,怎么不进来啊?”老爷子看到宋卿,心情都更好了几分,赶忙招呼著。

宋卿闻声立马站了起来,将礼盒放置茶几上,扶住老爷子,“爷爷慢点。”

“好好好,”老爷子笑得褶子都夹了好几层,忽然瞟到宋卿风衣上沾了片樱花,慌张的给捌掉了,顿时气急败坏,“早跟老大说,把那边樱花林掘了,非不肯,要是再让你过敏了,我非一把火给烧了。”

宋卿那敢因为自己毁了沈家几十年的樱花林,连说自己吃了药不碍事,倒是沈屿观诧异了,“你对樱花过敏?”

宋卿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爷子一巴掌就拍向沈屿观的后背,老爷子老当益壮,这巴掌下去不容小觑,抽的沈屿观踉跄,“连自己媳妇对啥玩意过敏都不知道?沈屿观你可真是牛大发了。”

宋卿看得直想笑,但触及沈屿观警告的眼神,又憋回去了,连忙转身抱起礼物盒递给老爷子,当和事佬,“给爷爷的生日礼物,爷爷拆开看看?”

老爷子气的还想多抽几巴掌,但又不想驳宋卿的好意,只能铁著脸,朝沈屿观哼哼几声,转头面向宋卿时,却又是满脸和蔼,“好,让我来看看孙媳妇今年准备了啥。”

拆开礼盒,一根通体黑亮的拐杖静静躺在里面,老爷子欣喜的拎出来试走了两下,轻重适中,手柄圆滑称手,高度亦是按著老爷子身高来的,老爷子爱不释手,特别是当知道还是宋卿亲手做的时候,更加珍视了,连连感叹,“孙媳妇有心了。”

女佣来通知宴席要开始了,老爷子刚发完炫耀的朋友圈,并逐个艾特了老朋友,“哈哈哈,那群老家伙铁定羡慕死我了。”

沈屿观上来就要扶老爷子,却被老爷子挥开,“牵我干吗?我走不动了?牵你媳妇去!”

见沈屿观不动,老爷子又催促道,“牵啊!”

宋卿先一步抓住了沈屿观的手,老爷子看得乐呵,嘴上还不肯放过,“真是辛苦孙媳妇了,跟你这么个不懂风趣的呆瓜过日子!”

“爷爷我们快去吧,大家肯定都在等著了。”宋卿怕老爷子再说下去,沈屿观的脸都可以直接拉出去当红绿灯了,及时打断。

“好好好。”

第八章

老爷子大刀阔斧地走在前面走著,宋卿猜老爷子不会再回头,走了几步手就松开了。

沈屿观却手快地抓住,握紧了他,微微垂头,低声警告,“牵好。”

暖热的温度烫得宋卿手足无措,他听话的反手握住,嗑嗑巴巴道,“好的先…屿观。”

在沈家里,特别是老爷子面前,宋卿才会亲密的唤沈屿观的名,这是他们的心照不宣。

两人一路牵著,相顾无言,穿过长廊时,春风抚过樱花四扬,沈屿观不动声色地将宋卿往自己身后扯。

进了大厅,沈屿观松开手,不冷不淡的同亲眷逐个客套,宋卿趁著人多,混水摸鱼地想坐到次桌上,却被老爷子逮个正著,“孙媳妇,坐这。”老爷子指著沈屿观旁边的空位笑眯眯的说。

被点名的宋卿万分不情愿地挪动脚,堪比龟速的行走,他已经能感受到刺过来的锋利眼刀。

沈家家宴于宋卿而言,别名一家团聚冒出了个碍眼玩意。

那个碍眼玩意自然就是宋卿,他没嫁进沈家前,是骄纵不驯,但自认也没到招人厌的地步,但进了沈家,不仅沈屿观的母亲瞧不上他,连带著一溜排的三姑六婆都嫌弃他。

宋卿曾为了沈屿观,颇费心力讨好过,可尽是无用功,久而久之也练就了一付你不搭理我,我就无视你的本领。

但这种场合下,那由得了他无视,他僵著脸扯出微笑一个一个喊了过来,老爷子在场,被喊到名字的长辈,不敢落宋卿脸,同样僵著回应,众人面面相觑,宛如小僵尸碰到老僵尸,半斤八两。

只有老爷子笑得开怀。

宋卿如坐针毡,长辈时不时还要充满‘关怀’的问候他。

他只好把自己的头低的再低更低,恨不得整张脸埋进碗里。

一顿饭吃得寡淡无味。

老爷子吃完饭,有散步的习惯,打完招呼就离席了。

爷爷刚走出大厅,平静的表面就如同被掷下了巨石,惊起水浪,齐刷刷数十双眼睛就看了过来,堪比舞台上的聚光灯。

宋卿叹了口气,又到了沈家人最爱的冷嘲热讽环节。

“卿卿啊,”开口的是沈屿观的表姨,平日里最爱鼓吹自家小侄女多么漂亮贤惠,拼命撺掇给沈屿观当小老婆,被老爷子骂一顿,才消停下来,她上下打量完宋卿,看著宋卿眼边的浮肿道,“气色怎么这么差啊,不是小年轻了,要多保养保养。”

宋卿收起叹息,挂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表姨你也是,眼尾的纹路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重了点。”

他跟沈屿观别的没学到,倒是这一手恰如其分的微笑,学了个精随,不刻意不做作谈不上疏远,也不显亲近,尺度刚好,叫人挑不出毛病。

表姨被宋卿呛到,恨恨地闭上了嘴,暗地里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生怕如宋卿所言。

宋卿在心里默默数数,猜测沈屿观他妈沈吴氏什么时候开口。

这不,还没数到四,沈吴氏说话了。

她放下手中的细筷,搁置在筷夹上,动作轻柔,周身散发著端庄矜贵的气息,声音都是优雅的,若不辨其中含义,只道是春风抚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