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令回禀苻琰时,苻琰不是很喜欢狗的名字,但他知晓这样的名字很常见,便没在意。
崔姣养了福福后?,晚间给苻琰写信,不再画东西?了,回一些?自己白日里?做的事,吃了什么东西?,跟女史们玩了什么,平淡的小事,苻琰却总在看完后?,再翻来覆去的看几遍,一点?也?不嫌烦。
至有一天,送来的信成了一封《博物志》观感书?,一封信读下来过于彰显才学、引经据典,连那字迹都变了。
崔姣的字迹十分娟秀,这信上刻意仿王羲之的行书?,大有卖弄之意。
苻琰命家令回东宫去查问,查出来的结果竟是,这信是崔三娘写的,据伺候崔姣的南星说,崔三娘进东宫来看望崔姣时,借走了他给崔姣的《博物志》,崔姣碍于情面给了,后?来她?又厚脸皮让崔姣送这封信给苻琰看,崔姣也?只能照做了,目下崔大郎成婚,崔姣受邀回崔氏参席。
参席这事,之前经过苻琰的同意,苻琰没想过让崔姣与崔氏分离,崔姣又过继在长房,情理上,她?也?要回去一趟,只是他没料到崔三娘胆大到这种程度,这是想要借崔姣入东宫,崔姣年纪小,不懂这当中的曲曲绕绕,被利用了也?未可知,当初把?崔姣送来长安冥婚的也?是崔氏长房。
长此以往,崔姣将会被崔氏吃尽了血肉。
苻琰最终决定要给崔姣造藉,他命家令跑一趟户部办这事,这是小事,不过半日就为崔姣重新造了籍贯,从?崔氏分拨出去。
而此时朱雀西?街的通轨坊邸店内,崔姣与她?阿兄崔仲邕终于见到了。
第二十四章
崔姣与崔仲邕足有四个月没见, 四?个?月时间,崔仲邕那张俊逸温润的脸上沾染了不少沧桑,可见这四个月他过的很不好。
反观崔姣脸颊红润有光,一看就知道没受过什么苦。
邸店里人来人往, 又有崔明秀的婢女在场, 兄妹俩不便说话, 那婢女?道, “七娘子?和小郎君既已团聚,不如先回家中喝一杯喜酒吧,今日大郎娶妇,热闹的很。”
崔姣诧异道,“原来大哥哥是真娶妻, 大嫂是哪家的?”
婢女?道,“是左补阙孙院长家的大娘子?。”
崔姣呆在东宫有段时日,虽不了解朝堂, 但朝中一些?官职她略微有印象,左补阙仅是八品小官, 但这?小官却能检查皇帝政令缺漏违失, 必要时,还可左右皇帝的决议,这?小官比朝里那些?什?么虚职要有实权的多。
崔大郎和孙大娘子?成为夫妇,以后岳家可给他助力,他再是个?酒囊饭袋,也能往朝堂上插一脚了。
崔氏打?的一手?好算盘,可重阳节那天, 她分?明见到崔大郎一身新郎喜服去?迎亲,现在又有与孙家的昏事, 当中应有蹊跷。
崔姣欲探究竟。
崔仲邕却神色不愉,崔姣与他打?过眼色,崔仲邕便也没言语,兄妹二人随婢女?一道去?了崔家。
崔家此时门庭若市,有不少与崔氏交好的人来祝贺,崔姣与崔仲邕一下?马车就见崔家郎主崔阳中在门前迎客,张侍郎一家也来了,崔阳中喜笑颜开的将?人迎入府,再出来见到崔姣和崔仲邕时,脸色微不好,但立刻露出笑,对两?人道,“七娘和仲邕到了,快快进?去?吧。”
崔姣一脸窘迫,“阿耶莫怪,我们忘了给大哥哥备礼。”
崔阳中摆手?,“都是一家人,礼不礼的不必放心上,你们人来我就很高兴。”
说罢就命一个?仆役带他们进?府邸。
不多时,崔大郎将?那位孙家大娘子?迎回府,崔姣和崔仲邕挤在客人中,只见崔大郎一脸春风得意,他这?回穿的喜服要比崔姣那次见过的华丽,崔姣想到了苻琰也穿过一次喜服,拜天地的时候她曾偷偷看过苻琰的那身喜服,苻琰穿的丰神俊朗,显得肩宽腰细,人也挺拔。
而崔大郎膀大腰圆,一身喜服穿在他身上实属糟蹋。
崔姣把苻琰从脑子?里抛出去?,看向孙大娘,孙大娘是个?清秀娘子?,个?子?不高,但人看起来挺活泼,崔姣有点唏嘘,这?样的娘子?配崔大郎委实是糟蹋,也不知道孙家怎么想的,也可能是崔氏给了不少好处,孙家才答应的嫁女?吧。
崔大郎做了两?回新郎,前面的大嫂和这?个?大嫂总不是一个?人吧,孙家若知道崔大郎早已做过新郎,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新郎新娘拜堂后送入洞房。
府中男客女?客分?席而坐,崔仲邕被引去?男席,女?席这?边,崔姣与崔明秀并坐。
甫一坐下?,崔明秀就迫不及待的问她,“牙牙,太子?可有看我的那篇观感?”
崔姣笑道,“三姊姊也太急了,昨天半夜东宫左寺丞才被太子?殿下?召见,那篇观感也才呈给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平日忙于政务,总得有个?三五日才有眉目。”
她见崔明秀失落,假意安慰道,“三姊姊的才情是我们崔氏女?郎中的佼佼者,当初在清河,三姊姊临摹的《兰亭集序》人人称赞,三姊姊不需担忧,只等太子?殿下?传召吧。”
有她的这?些?话,崔明秀心里有了底,难得喜悦,亲自为她斟酒,“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大哥哥娶妻,我们一家人和好如初。”
崔姣和她碰酒杯,酒下?肚后,才说,“我有件事忘记问三姊姊了。”
崔明秀让她直说。
崔姣便道,“我来时看见了张侍郎,如今我已身在东宫,与他家无瓜葛了,阿耶有没有知会张侍郎?”
崔阳中当然不会跟张家说这?事,好不容易和张家攀上了亲,他自然要竭力维护,崔姣被太子?带回长安,张崔两?家为办冥婚罔顾崔姣性命,他们心里都有鬼,唯恐太子?会就此事发?作,可他们也清楚的很,只要崔姣不受宠,受宠的人是崔明秀,就不必畏惧太子?会为崔姣出头,崔姣这?颗棋子?也就作废了。
她是崔氏女?,这?点跑不掉。
那时想收拾崔姣实在轻而易举,只消往外放出她曾是张大郎的妻子?,隐姓埋名入东宫,就可以让她身败名裂。
崔明秀让她放心,“阿耶早说过了,张侍郎是明白人,不会揪着不放,大哥哥岳家在朝,你又在东宫,张侍郎巴结我们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敢生事。”
崔姣心里门清,如果他们真与张侍郎说了两?厢无关的话,张侍郎断不会再登门,张侍郎那么好面子?,张大郎长得丑,娶不到媳妇,张侍郎都会因此恼怒,在外大肆宣扬儿媳妇是崔氏嫡女?,跟他说崔七娘不是他的儿媳妇,他定会记恨崔氏,崔氏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世官之家,张侍郎好歹还是侍郎,没必要讨好崔氏。
方才在门外,崔阳中和张侍郎可好的很呢,张家全来了。
崔姣面上高兴,只作被她糊弄住了,两?人在这?宴上熟练的扮作好姊妹,直到宴散了,崔姣与崔仲邕要离府,崔明秀挽留道,“不如让仲邕阿兄留在家里住吧,他一个?人在外多不便。”
崔姣替崔仲邕回话,“除名要有除名的样子?,阿兄在外知道艰辛了,才会刻苦读书。”
崔明秀便不再劝,让人送他们兄妹离开。
打?发?走了崔府的仆人,崔姣带崔仲邕先往西市去?了。
此时天才微微黑,离宵禁还有将?近半个?时辰,崔姣找到赁户租了一间小院,小院虽在西市,但离闹市算远,近永安渠附近的大安坊,因地势较低,雨水过足的年份,这?里容易被淹没,所?以这?里人少,恰恰适合崔仲邕这?样喜静的读书人。
兄妹二人进?屋以后,崔仲邕先叫了句牙牙。
崔姣当即止不住泪,回他一声阿兄,过去?的那些?事情也不想在问了,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再说起来也只是徒添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