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帮我拿点药吗?”秦细沫眼神沉稳,看着林紫说。她照旧坐得笔直笔直,就像无论如何都不会压弯折的翠竹,颀长瘦削,盈盈中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举手投足都让你觉得眼前这样一个女子,一定出身高贵,教养良好,而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甚至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经过其内在系统严格筛选过,她请求你,就是的确需要帮助,她夸奖你,就是你的确得到了她的赏识。
什么欺骗,什么言不由衷,什么人面兽心,根本就跟她搭不上一点边。
这就是秦细沫,此时此刻的秦细沫。
林紫垂下头,往秦细沫眼神示意的方位看了看,问:“药在那个抽屉?”
秦细沫微微颔首:“第三层,左边。”
林紫按照秦细沫说的,在那个造型精巧的欧式抽屉找到一个药箱,打开来,拿出秦细沫需要的药,是一瓶涂抹用的水状药液,旁边还放了一点纱布和棉签。
“是这些?”林紫把找到的药物拿给秦细沫,秦细沫原本正低头看着脚踝上的伤,听到林紫的声音慢慢抬起头,看了看林紫手里的药品,不置可否,径直扬了扬脖颈,说:“能帮我上药么?”
秦细沫的声音又细又柔,就像一只拍着翅膀到处采撷花蜜的蜜蜂,动作已经极致轻柔,却足以让所触碰的每一朵花都轻微震颤,林紫不知道秦细沫的这个要求是否合理,但是看在秦细沫已经负伤,而且还要在夜晚的宴会上连续坚持至少五六个小时的份上,似乎这一点要求也没有过分的嫌疑了。
林紫在秦细沫身边蹲下来,伸手打开药瓶,用棉签蘸了一些药液,随手凑近秦细沫受伤的部位,轻轻地把棉签搭在红肿患处。
秦细沫马上吸了一口气,身子似乎还往后缩了缩。
这种程度的擦伤本身不会太痛,但是接触到这种消毒杀菌的药液之后疼痛自然会加倍,林紫很清楚这个道理,最开始她自己给自己上药的时候常常疼得要咬破嘴唇,后来习惯了只要定下心沉住气,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那是对她,对秦细沫恐怕就不是这样了。
这种程度,应该已经很疼了。
林紫本来想安慰秦细沫几句,但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干嘛要对秦细沫这么温柔体贴,她和秦细沫关系又没有那么亲密。
林紫这么一想,只是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后再次把药液送到伤口上。
“疼。”秦细沫抓紧了座椅靠垫,身子很明显地往后缩了过去,原本搭在另一只腿上的脚踝也做出想要离开的姿势。
林紫本能地捉住秦细沫想要逃开的脚踝,没有抬头,静静地说:“有这么疼吗?”等了等,感觉秦细沫没有再动,林紫这才重新开口:“忍一忍就好了。”
秦细沫果然没有再躲开,林紫托着秦细沫的脚踝,无奈角度无法调整,只好让秦细沫这条腿弯曲着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扶着她的脚腕继续上药。
秦细沫的脚软绵绵的,冰冰凉,林紫穿的休闲裤很薄,能够清楚感觉到秦细沫的脚面在她的膝盖上所制造的温度,这么近的距离,也能看清秦细沫的脚趾上涂着透明的指甲油,每一个脚趾都长得精致莹白,林紫触着这一只脚,感觉像是碰到一块最上等的玉石。
恍神间,秦细沫蓦地抬高了脚面,慢慢碰了碰林紫的内侧手臂,林紫只觉得肌肤似是被一块冰玉触到了,只靠近了这么一点,就会觉得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颤了起来。
还没等林紫对秦细沫的这一行为作出判断,秦细沫已经踮着脚尖移开了,林紫正想起身,却发现秦细沫前半脚掌已经蹭到自己的锁骨位置。
“秦……”林紫正要出声抗议,秦细沫却已经向前伸直了身体,轻轻偏了偏头,距离林紫的脸颊就仅仅有半拳之隔了。
确切地说,是距离林紫的唇只有半拳之隔。
林紫突然之间就感觉到秦细沫带来的热度和压迫感,就在这么近的距离,她以几乎贴近秦细沫的姿势,感受秦细沫的呼吸频率,看着秦细沫微微低垂的眼眸,她相信,秦细沫也感觉到了她所感觉到的一切。
明明房间里的冷气已经达到最大档,林紫却蓦地觉得秦细沫在她胸口点燃了一朵火苗,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却足以哔哔剥剥的燃烧、点火,灼得她口干舌燥,心猿意马。
“看着我,”秦细沫眼神沉稳地看着林紫,用最柔缓的声音发出指令,“看着我。”
两个人的距离这样近,林紫甚至不用抬头,她需要的仅仅是抬起眼睛,直视秦细沫。
秦细沫的模样,轮廓径直,脸颊瘦削,眼睛像是染了最沉醉的秋意,漂亮极了。
“林紫。”秦细沫唤着林紫的名字,像是在下一种蛊毒一样,慢慢凑近林紫,秦细沫独特的香味和气息,就像一块巨大无比的面纱,毫无空隙地扑面而来。
毫无疑问,秦细沫是想要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洗澡洗得迟了点,来晚了,抱歉啊~~o(>_<)o ~~
第17章 上瘾
林紫一惊,马上本能地推开秦细沫,同时站起身跨出好几步远。
秦细沫抬起头,眯起眼睛看了看林紫,想说什么,然而只是嘴唇动了动,微微蹙起的眉慢慢平缓下去,却又转为嘴角扬起的一抹笑,最后朱唇轻启:“你怕我?”
林紫现在的模样,就像原本乖乖在父母怀里承欢膝下的幼兽,天不大地不广只要有眼前就是乐土一片,然而承受侵袭的能力几乎为零,只要有任何一点点刺激就足以让她惊慌失措,形神俱失。
就像现在这样,林紫不动声色,竭力保持平静,然而在秦细沫看来她就是一只受了惊吓只能依靠本能反应来自保的幼兽。
“不懂你的意思。”林紫面色平静,站在桌沿边,顺手拿过一杯茶水喝。秦细沫扮演坏人的技术简直已经炉火纯青了,恐怕让她开心的并不是成功做成一件事,而是享受在做这件事的过程中让对手风声鹤唳,寝食难安,比起扛着大剑斩敌无数的恶魔撒旦,秦细沫恐怕更喜欢,也更擅长做无影无踪,却有时时刻刻让你感觉到她存在的幽灵。
“我说,你为什么怕我?”秦细沫用纱布轻拭脚踝上残留的药水,随即穿上高跟鞋,抱着手肘靠在桌沿边上好整以暇地向林紫发问。
林紫忽然觉得秦细沫就是抓到鱼之后却并不急于享用的野猫,她拽着鱼尾巴观察它,逗弄它,然后尽情观赏鱼在她爪间奋力扑腾的美景。
没错,对秦细沫来说,这就是美景。
而对林紫来说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如果一定要我说的话,我只能说你想多了,”林紫当然不能让秦细沫察觉到自己的本意,否则只会给她可趁之机再杀回马枪,“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名义上的长辈,我对你是,”林紫垂首思拊片刻,像是在为自己的叙述寻找最好的形容词,“尊敬。”
秦细沫微微愕然,她可没想到会从林紫嘴里听到尊敬两个字,林紫会尊敬她?她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让林紫尊敬的事,所以林紫故意这么说,是想让她自觉颜面无光么?
“你尊敬我哪一点呢?”秦细沫直起身子,从桌沿边走近林紫身旁,“不妨说说看。”
林紫迎着秦细沫的目光,定定地说:“你是父亲选中的人,我自然要尊敬你,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除非你不认为自己值得尊敬。”
秦细沫眯起眼睛,林紫绕了一大个圈子,原来是在这句话等着她,还以为她突然石头开窍想到尊敬长辈这种理由,没想到林紫的本意就是她根本不值得尊重。
居然,被林紫拐着弯挖苦奚落了。
秦细沫的心里蓦地就觉得被什么东西砸中,想她当年初涉商界便平步青云,有才之人未必有她的运势,而鸿运眷顾之辈又未必如她一般智勇双全运筹帷幄,秦细沫以一介女流之姿在男-性-精-英之间叱咤风云,独挡一片天地,而周遭想借她臂力升天的,忌惮她权势不得不偃旗息鼓的,就算自个在心底对她有辱没诽议,也决计不敢当面反驳顶撞,秦细沫在商界就是新生权势的象征,不可能,也没人敢像林紫这样,让她皱眉难堪。
但是林紫做到了,而且做得云淡风轻,拂袖即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