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南走得突然也走得必然,凌晨五点断的气,一小时前医生护士刚来检查加过药,温韵和陈渡在病房小套间里休息下没多久,所有人都在睡梦中,他悄无声息没了心跳。

这样也好,省得温韵又哭一场,陈渡实在不想看见她哭了,她一哭就变得格外脆弱,没了丈夫只好把儿子当支柱,可他自己都摇摇欲坠神魂萧索,哪来的力气撑起别人的苦难。

陈渡的父亲半月前出了车祸,经抢救无效后身亡,于昨日低调入葬。没有葬礼,只有一个简单的追悼会。这是外界流传的版本,也的确是一部分事实,而另一部分事实,他半个月来一直在国外,私奔,和他的姐姐陈佳书。

这些事情外界是一无所知的,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段时光,那个美梦被捂死在马尔代夫。

陈渡旷课长达半个月,回到学校后没有收到任何惩罚,而理所当然地收获了大批同情与关怀所有人心照不宣地避开有关那半个月的话题,抽屉里永远塞满鼓励的信件和爱心小零食,他一如既往的好成绩被其余同学顶礼膜拜奉为考神......生活回到正轨,一切沿着既定的方向继续,周考,月考,期末考,高中的学业紧张而繁忙。

时间浸在雨水里。所有人都爱他,没有用,他在这个寒冷雨季失去了最爱的人。

校花走了。

据说高二的陈佳书出国念书了。她父亲的车祸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心里创伤,不愿在国内待下去,干脆出国留学,早一点高中过去更好申请大学温韵这样告诉学校,学校里都这样说。

那个艳惊四座的黑天鹅飞走了,怀春少年们的美梦破碎,论坛里再没有陈佳书的新照片上传,便开始挖坟她和戴一宁那点恩恩怨怨,深挖细扒,扒出了戴一宁的种种恶劣行迹歹毒心肠,大家认清了她的真面目,不再对她友好示意,纷纷避之不及。戴一宁没脸见人了,彻底崩溃,哭天抹泪地转了学。

她转学后仍有谈资,大家或多或少把陈佳书的离开归咎于戴一宁,因此戴一宁即便走了也隔三差五地被拖出来鞭尸,又因为与陈佳书相关,聊起这些八卦时,同学们的眼神总有意无意地往陈渡那边瞟去。

陈渡坐在最后一排,对前方四周投过来的目光知悉而无动于衷。很多人问他,陈佳书去了哪所学校哪个国家,“是不是美国?还是加拿大?欧洲那边高中不太好过去吧?哎,别那么小气嘛,透露一下在哪个州也行啊?”

他的回答一律是,我不知道。问得多了,干脆闭嘴不答,搞得全校都在传他脾气不好,整天拉着脸,凶巴巴的。但是女生们偏就吃这套,捧着脸眼冒桃心,夸他臭脸的样子更帅了,引得旁边男生一脸鄙夷,她们便上去和说陈渡坏话的臭男生打架。陈佳书走后,她的舆论光环多多少少落了点到陈渡身上。

而陈渡对此一概不知。他忙着比赛考试写程序,每天数不清的事情,靠忙碌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他从家里搬了出来,和陈佳书一样住校,吃穿用度衣食住行,一切都靠自己。

温韵拿他毫无办法陈渡不需要她的钱,不听她的话,她威逼利诱大呼小叫都不应,一意孤行地搬离了家里选择独立。她闹够了,闹累了,抱着陈晋南的骨灰回娘家疗伤。母子关系逐渐往不可逆转的方向恶化。

他被钉死在某种东西里。陈渡有时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一点。他身处离别,但始终活在离别前的那一夜里,那里本来有两个人,后来只有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将他唤醒,就沉睡,睡得那样死,活在永无乡里,像无期的监禁。

什么办法都没有。这个钉死他的东西叫他妈的爱情。

“出国很麻烦的,签证护照什么的少说也得提前半年,陈佳书才半个月,哪能说走就走啊?难不成大使馆她家开的?”

“出国散心呗,不行啊!我说人家都走了你还阴阳怪气什么,真小心眼,积点德吧。”

“我靠我说什么了?很理智的在分析好吧,你们就不好奇她怎么走的?”

“啪”地一声,陈渡抬手把窗户关上了。那些人的声音被堵在外面,为首八卦的那人没想到陈渡在里面,吓了一跳,顿时便有些讪讪的。

“哎哟!”林峰本来贴在墙上,也让他这一下关窗户给吓了一跳,“你干嘛呢?”

“你干嘛?”陈渡反问他。

“偷听呗。”他干脆摆出光明正大的样子,“问你你又不说,还不准人家好奇了。哎,你不觉得你有点儿姐控过度了么?”

“不觉得。”

“哦,好吧。”林峰耸耸肩,陈渡在准备少年班的考试,考试内容巨变态,搞得他最近也有点变态兮兮的,作为哥们 ? 林峰当然大度地表示理解,“考试加油啊,姐控。”

陈渡对着空气发了会儿呆,突然没头没尾来了句,“我爱她。”

“......哈?”

102.你果然够狠 <好喜欢姐姐(南珠)|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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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你果然够狠

林峰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陈渡,仿佛发现新大陆,“你说什么?你爱谁?”

陈渡对着空气沉默出神几秒,头又低下去,重新刷起了题。

“......”大概是学习使他精神错乱了吧,林峰很不是滋味地想,家里出那么大事儿,换个人脆弱点的说不定早疯了。

陈渡没多少时间脆弱,陈佳书根本不给他喘息的余地,留给他的机票就在当晚。陈渡一开始只当那是一场恶作剧,花了半小时翻遍套房每一个角落,一无所获,他慌了,打电话给酒店客服,客服呈递上来的监控画面显示,凌晨四点有一个女孩从房里出来离开酒店,穿一件素色连衣裙,没有背包,两手空空荡荡。

她走得干干净净,除了证件什么都没有带走,之前买的服饰鞋包全扔下了,十几个还未拆封的包装袋横七竖八堆在角落里。陈渡在房里无助地奔走打转,反复扇开一道道房门对着,空气大喊陈佳书的名字,热出浑身的汗,摔了一只花瓶,瓷片碎裂的声音让他骤然清醒,之前一些被无意忽略的蛛丝马迹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陈佳书不要他给她买衣服,她是真的不要,试穿到购买的过程一直都抗拒,隐隐地无奈,“买这么多放那里生灰啊?”带她去吃去玩却是很欢喜的,什么都想尝什么都想试,她看起来那么开心,陈渡便也放了心,以至于他轻而易举地忽略了所有要命的细节。

一切的事发突然,背后都有迹可循。陈佳书早在离开前一周便买好了机票,而她应该更早就动了要走的心思,否则温韵又如何那样巧地在那天打了电话过来?

他明明切断了手机的通话导航GPS,与一切外界失联,温韵如何得知他们在哪家酒店?等陈渡浑浑噩噩地上了回国的飞机才慢慢想明白,陈佳书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和他在一起。

陈渡想起温韵说的,“陈佳书,你果然够狠。”原来这话是讲给他听的。

有时候,比如现在,陈渡会恨她,恨她永远清醒自持,恨她永远不肯真正相信他,用最甜蜜的方式杀死他。

说到底还是恨自己。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神通广大,原本设想好了那么多方案那么多计划,而事实是,陈佳书随便给他一下,他就受不了了。

温韵有时候会来看他,为了不让其他室友及同学生疑,他会和她出去,一起在校园内走走。大多数时候气氛还算融洽,两人都默契地避开敏感话题,看起来像一对正常和谐的母子。

可毕竟已经撕开那样大的裂口,一旦发生争执,那便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听闻他已经递交了科大少年班的报名申请,温韵骤然变了脸,“怎么不和我说?也不和我商量,自己擅自做这个决定,你就是这样自甘堕落的?”

不知道怎么中科大就成了自甘堕落了,反正在温韵看来除了清北其他一切都是野鸡学校,她从小对陈渡就这样灌输,将来大学就在这两所里面选,不希望他出国,因为舍不得唯一的儿子,最好是大二或者大三出国交换一两年,最终毕业还是要回来的。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她总是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掌控欲。

而最终她一个也没抓住。陈渡说,“那里专业前景更好。”

“说的倒好听。”温韵冷笑一声,“就那么等不及?”

她几乎直白地戳破了刚刚温情的假象,气氛骤然冷却下来。

“......”陈渡微微抿起唇,浑身肌肉一瞬间绷紧,看向她的目光充满防备。

“别拿这种眼神冲着你妈,我要是想做什么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讲话?”温韵语带讥讽,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为了个女人疯成这样,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