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鸾叹了口气,知道这丫头怕是怕得紧了,说出这一番话已然到了极限。怕是逼问她能问出些什么,只是那种崩溃的感觉……周鸾曾经尝试过,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让别人尝试了。
她状似无意地挪开视线,反将目光转移到剩下的几个人身上。
声色具厉道:“我这里有些银钱,就放在这儿,你们谁想补些体己就尽管去拿。”
“是。”众人齐声应道。
可这些人只是应了声,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拿的。
周鸾将一切微末尽收眼底,却抬手佯困得狠了,捂嘴打了个哈欠。
“我也乏了,你们愿意做什么就去做吧,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银两。”随即,也不见她磨蹭,抬手招了碧玲递给她个胳膊,端得一个闲散主的样儿便走了。
待到二人行至回廊处,碧玲才将吐出满腹的疑问来。
“小姐,您将碎银子都放在桌子上做什么?那可是咱们存着买下个卤鸭爪的钱!”碧玲对于小姐这般散财童子行为表示深恶痛绝。
“收买人心啊。”周鸾笑着道。
“啊?就这些银子收买人心?”碧玲觉着自家小姐愈来愈异想天开了,“若是收买人心,为何不留些收买人心的话?那不是让人白白拿了这些个银钱吗?”
“哪有白花的道理?那些人就算是咱们不去探,咱们也知道绝对是那个是姓穆的派来的。怕是这里面大多都是他的眼线。既然是他敢派过来的眼线,自然是不会被收买的。”
说罢,周鸾问碧玲:“你瞧着今儿个答我话的那丫头怎么样?”
碧玲想了想,道:“穿着是绿色旧布,应当和奴婢一样喜爱绿色,也一样家境不好。似乎是经历的事少怕生,见着小姐就畏畏缩缩的,瞧着不堪大事。”
“唔。”周鸾点点头,“确实看不出破绽,不过,姓穆的怎么会派来真的胆小怕事的人过来呢?”
“那小姐你是说……”碧玲拧着眉不太相信地道。
周鸾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嗯,多半是演的。”
说完这话,耳朵听着打扫院落的扫帚声渐远,周鸾嘴角禁不住微勾了勾。
……
夜半,将军府。
“她是这样说的?”男子的声音低沉得听不出情绪。
半跪在案前的黑衣壮汉垂下头,道:“是,主子,主夫人就是这么说的。”
“咳,谁说那人就是夫人了?”穆寒年似乎一口气儿不顺被呛到了,咳了两声。
黑衣壮汉在心里小声嘀咕着:“主上,您都快把心尖尖捧给她了,还不承认这就是未来主夫人呢?这不就是自家老婆说的那个什么……傲娇?”
只是他嘀咕嘀咕着竟然真将最后那个什么“傲娇”给吐出了来。
穆寒年也没听清,只是多少都能猜出来些许,须臾脸便黑了下来,沉声道:“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属下是在说为主子感到骄傲,那般貌美不凡的女人都撬动不了您的万年老棺材板……”说到最后,黑衣壮汉一把捂住了自个儿的嘴。
啧,今儿个怎么回事?怎么频频在主子面前说这么些话?怕不是被自家媳妇儿的那张破嘴给洗脑了?竟然就这样不自觉说出来了。这不就是等着被主上罚棍吗?
且主上已经和三年前不一样了,三年前虽严苛但也不比现在的凶残。
果然,只见主上一双眼凉飕飕地扫过来。
“嗯?”
黑衣壮汉表示:这并非是简单的疑问,而是孽龙纵火前的咆哮啊!
果真,就听主上说道:“听闻西域边陲有寇乱,不若……”
“主上!”黑衣壮汉顿时哀嚎出声,“属下三年前就与内子承诺了,这三年后就不去边陲了,如若不然……”
“这大名鼎鼎的影卫枫,家有悍妻的传言,果然不虚啊。”
“我……属下没有,不是……”黑衣壮汉钢筋铁骨般的面皮霎时通红,“到底是哪个嚼舌根子的?属下这就去把他头提来!”
“罢了罢了。”穆寒年收了揶揄的神色,严肃道,“你可知道要谨言慎行?若是哪日因着管不了这张嘴而丢了性命,却再也不似今日这般玩笑了。”
枫也肃起一张脸道:“属下知道。”
“下去自领二十棍。”
“是。”
看着枫穿着黑衣的背影,穆寒年却又想起来三年前,似乎也是这样……影卫枫冒死夜闯黑虎岭为他传递消息,而他……一门心思算计着如何将整个匪窝一举端下,包括算计……她。
穆寒年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难道,为了东隅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为了东隅子民,做了这许多,都是做错了吗?
当时,恒阳县可谓是联通着西边新城与东边旧域中间的重要枢纽,而在这恒阳县内黑虎岭把握着整个县的命脉,可谓是贼寇沆瀣一气,流寇与胡贼同气连枝将这恒阳县把持住。
那时黑虎岭虽受制于胡人,却也没有将恒阳县完全交于胡贼手中。那时只有那一条路将这个枢纽握回东隅手中。
那便是他去做内应。
东隅为了这个计划煞费苦心,选了恒阳县的喽??在威逼利诱之下做了死士,压着他上了黑虎岭。
穆寒年当时看着那些死士躺倒在自己面前,内心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如水毫无斑斓。
自从父亲马革裹尸后,他就暗下决心了,这辈子一定要让胡人血债血偿,将那东隅的大片国土夺回来!
而这些需要战,需要杀,便是他也早就定了战死沙场的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