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他的良苦用心,他的朋友义气,周鸾感激不尽却又无从报答,只想着有朝一日东隅再与夷人开战她便也去边疆打杀为他也为自己报些许的国仇家恨。

只是……此刻怕是都来不及了……

周鸾在梦中回想着与孟云这些年的种种或亲或友之举,却猛地发现,孟云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可她……似乎只是做了一遭事,便只有……带他回黑虎岭罢了。

马车

周鸾不知睡了多久,只知再醒来时周遭已然被漆黑浸透,只隐约能看出周遭摆放物品的些许轮廓,直至双手摸到身子底下的被褥,才隐约知晓自己正躺在一方软塌上。

软塌?她怎么会躺在这儿?

脑海中方才梦起的往事和似真似假的现今交叠,如同一盆倾倒而来的浑水,使得她半是清醒半是混沌,脑中记忆也不甚明朗起来。

她只得将混沌的思绪暂且按下,将目光投注于周围的环境。那双眼过了一会便适应了这片黑暗,便是见不到五指的黑也能瞅清楚一点轮廓。

虽囫囵看下来这地方并不宽敞,却是矮几、箱笼、软垫一应俱全。

而凭着身下软塌这颠簸的感觉,还有那听着甚是清脆的马蹄声,周鸾脑中再是混沌也知晓出她此时身处在一辆马车上。

“周鸾。”一声压抑的低喃在她脑中浮现。

“谁?”周鸾一时间竟分不清现实与脑中幻境,眉头一皱,手习惯地摸向晚间却没摸到本该在那的斧头,她也很快意识到这点,顿时那双胳膊便使了劲道想翻身而起。

可她刚刚支起手臂,自个儿的身子却生像个棉花一般,刚使上些力气下一瞬便又无力地瘫了下去,紧接着她整个人便重重地摔回了塌子上。

要说周鸾的背磕到了软塌边缘,痛感让她不自觉闷哼一声,与此同时却又来不及疼痛,只心下已然犹疑一片。

怎么回事?她的胳膊怎么这般无力,怎么连身子都无法支撑了?刚才喊她的是谁?是幻听还是什么别的?

周鸾想着,却依旧不信邪,想着撑起手臂重新再试,可这车厢中却似乎并不止有她一人。

而她方才的闷哼,似乎也恰巧惊醒了车厢中的另一个人。

只听“噼啪”两声,一枚火折子便点燃了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灯笼。

灯笼暖黄色的光打开的一瞬间,周鸾便抬手做防御姿态,心中也暗惊自己的警觉性竟然低到了这种程度,连马车里还有一人都未发现。

周鸾手挡住来人的同时也挡住了光,同时双眼也眯了起来。她方才适应了一会儿黑暗,现下突然来了这强光眼睛却是受不了了。

眼睛适应了会儿,见那人迟迟没有动作,周鸾便收了格挡的手臂抬头看去,却见执着灯笼的是个小丫头,身上穿着缟素裙子,年岁瞧着不过十二三的样子。

整个人的身量瘦瘦小小的,瞧着那手臂似乎一掰就能轻易折断。而她那张瘦得不行的脸上,却挂着两只异常显眼的滴流圆的大眼睛,此刻那双眼瞧着她的眼神却是怯生生的,像是被她方才的举动吓到了似的。

眼见那丫头像是不敢说话的样子,周鸾也没感受到任何杀气,便只好叹了口气,打破沉默道:“你是?”

那丫头张了张口,半晌没发出声音来,眼睛滴溜溜转着像是在措辞。

等想好了才深吸一口气,只是刚张开嘴便结巴地道:“奴,奴婢翠花,是衡阳县人,因家中贫困实在吃不起饭,两日前范大爷便用米面和银两将奴婢买了过来,说是就这般老老实实伺候姑娘,一刻都不许离开的。”

周鸾却没想到自己就是随便一问,这丫头就实诚地到这种程度,不仅是把自个儿介绍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甚至还直接把家底都倒了出来。

还有那句“一刻都不许离开”,怕就是翠花说的那个“范大爷”下的命令吧?目的估计也是为了看着她周鸾。

这丫头倒是个实诚的,周鸾心中暗叹道。

只是……这丫头说的那个“范大人”却是哪个?穆寒年?他真名姓范?

可这猜测一涌现出脑海,周鸾便立刻否决了。穆寒年那眉眼与当年的护国穆将军那般像,且再看他身后跟着身穿甲胄训练有素的骑兵,便也能猜出他是将门虎子,这个姓肯定是万万没错的。

那……或许是他用了什么化名?

周鸾想到这,便问那翠花道:“那个范大人是个什么样子?”

翠花咬着指甲想了会儿,便道:“是个约么四五十岁的大人,脸上还留着长胡须,瞧着倒像个读书人呢。”

四五十岁,留着胡须……怎么想怎么都与穆寒年对不上。

难道是她又被什么人从穆寒年手中给掳走了?

那岂不是刚脱狼口又入虎穴?

周鸾脑中疯狂旋转,可身子却还像方才那般软得一塌糊涂,生像是被人下了什么软筋散。

周鸾想着,又转而抬头望着翠花道:“我渴了,能不能递杯茶水来,我这手着实抬不起来。”

“哦哦,瞧奴婢竟然忘了,范大人说您醒来必是口渴的,还让奴婢为您水。”

翠花说着,便将那灯笼挂在顶棚的铜勾上,这才手脚麻利地提起一旁矮几上的茶壶,又从旁边的梨花木暗柜里掏出一个茶杯来,忙叨了好一会儿才将那茶杯端到周鸾跟前。

眼见着这丫头就要为喂她,周鸾却拒绝了,执意伸手要去接。

翠花拗不过她,只得又从旁拿了梨花木的托盘,先垫了托盘才又轻轻将手中的茶盏放到周鸾手边的塌子上。

周鸾只觉着这丫头学这繁冗的规矩倒是快,若是她周鸾怕是一年都别想学会。她想着,却也庆幸当时爹娘没将她卖了去为奴为婢,不然她怕是不到一月就得被主家轰出去自生自灭。

如此,她倒是对眼前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有了些敬佩,只道这真是个伶俐的妙人儿,只是那实诚性子倒是得改改,如若不然以后得吃了亏去。

周鸾心中乱想着,手也碰到了杯沿,稍使了些力那茶盏便抬了起来。

只她心中正暗喜着,手上却又一松,整只手倏地使了力,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再捏住杯沿。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饶是周鸾平日里在冷静的人,遇到这事却也开始神无主起来。

这是一种事情超脱控制的无力感,尤其是她这般习武多年却一朝变得如此手无缚鸡之力,这半强烈的反差,任是何人都无法立即接受。

或许是看出了周鸾脸上的挫败,翠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您别急,许是方才那大夫给您诊治的时候,下了些安神的药,才使您这般全身无力的,估摸着今晚睡上一觉,明早便能好转了。”

周鸾听了她这话,眼神却也恢复了些光彩,“你说是因为刚才请大夫给我开了安神的药?”